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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鄰居來串門(三)

瓦倫丁北部的坎伯蘭林區中,六點木屋。

科爾姆·奧德里斯科,目前西部最炙手可熱的罪犯之一,此時正蜷縮在木屋裡的那張單人床上,嘴裡叼著手搓的菸捲,用空洞迷離的眼神透過煙霧望著只有橫樑沒有天花板的屋頂。

自瓦倫丁的那件事至今,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這兩個多月裡,“第七代”教派作為明面上的主導者,在各類執法力量的多重打擊之下,已經不得已轉入更深層次的地下,行事比起以往也更加隱秘,當然,在外人看來,這夥邪教行事依舊猖狂,各地的傳教乃至與政府的對抗至今仍屢屢出現,但在科爾姆這種多少和他們有所接觸的人看來,“第七代”教派比起以往,已經收斂很多了。

而那場震撼了整個五大州地區的戰鬥——或許都可以稱之為戰役了——背後真正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奧德里斯科幫,也並沒有置身事外。

且不說在那場戰鬥中,科爾姆·奧德里斯科失去了十幾名他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精銳槍手,以及花了大力氣搞到的兩挺機槍和自己珍藏多年的一門炮,單說事後自己和幫派遭受的清算,就已經讓縱橫西部幾十年的他覺得舉步維艱了。

如今已經是1899年,鐵路和火車已經遍佈美國全境,當年法治缺失、弱肉強食的蠻荒西部也逐漸被文明入侵,像奧德里斯科幫這樣的犯罪團伙的生存空間在以平克頓偵探為首的各方執法力量的圍追堵截之下早就已經被擠壓得幾乎沒有,再加上瓦倫丁的這件事,使得他的風頭直接蓋過了他的老朋友和老對手達奇·範德林德,不僅在原有懸賞的基礎上,又背上了新漢諾威州的一萬美元懸賞,平克頓偵探方面還專門成立了專案組,誓要將其捉拿歸案。

至於為什麼他們受到如此重視,理由也不難猜測,拿範德林德幫在黑水鎮做下的驚天搶劫案來對比,如果說範德林德幫在黑水鎮搶的那15萬美金只是造成了美國政府的一部分雖然很大但尚可以彌補的財政損失,那麼“第七代”教派和奧德里斯科幫光天化日之下對瓦倫丁的進攻則是對美國政府本身的一種挑戰,這二者之間,孰輕孰重,但凡是站在高位的人,都看得明白。

當然,這種匪幫糾集人馬進攻城鎮的事情在二三十年前的美國中、西部地區屢見不鮮,甚至匪幫取得勝利、佔領城鎮作威作福的案例也時有出現,但很可惜,時代變了,在這個文明社會逐漸取代荒蠻土地的時代,傳統的匪幫註定翻不起什麼大浪,就算偶有出頭鳥,也會被文明社會最慣用也最有效的那把槍——平克頓偵探精準狙殺。

這兩個多月以來,奧德里斯科幫損失慘重,總人數已經不及瓦倫丁事件之前的一半,遍佈新漢諾威州的聚集點也被法警、賞金獵人和平克頓偵探一一端掉,毫無疑問,科爾姆和他的幫派目前正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

不過,對於現狀,作為當事人的科爾姆·奧德里斯科其實並沒有多麼慌張,從他現在還有性質有滋有味地抽著大麻這一點就多少能看出來,他的內心其實沒有那麼多波瀾——沒錯,他現在正在抽的就是這玩意,至於原因,單純是因為菸草早就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沒法滿足他的個人欲求了。

他只是有些疑惑而已,他疑惑,為什麼事情會朝著他越來越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為什麼只是單純地逼迫一個彈丸小鎮的人民交出一個他感興趣的人,最後卻讓自己在成為過街老鼠的方向上越發地一去不返。

整件事情裡,科爾姆其實只是在一開始拜訪“第七代”邪教的首腦維吉爾·愛德華茲時出場過一次而已,為表合作的誠意,他特地留下了自己手下的十幾位精銳槍手,反正這十幾個人在他這裡名為精銳,實際上只不過是比一般的烏合之眾更熟悉槍支而已的蝦兵蟹將。科爾姆覺得,如果他們能起到一些除了在戰鬥中出洋相拖後腿以外的其他作用的話,也不枉自己大發慈悲留了他們這麼多年。

當然,為了更好地統一領導他們,科爾姆還留下了一個自己的親信兄弟,一個他當時覺得自己絕對信得過的老夥計,在他個人的設想裡,這一夥人,應當會成為插入這個邪教教派的一支地下力量,在他計劃中的積極運作之下,兩年之內,分化瓦解這個邪教並化為己用,不成問題,這樣,他的幫眾將直接擴充一倍有餘,科爾姆覺得,如果自己手底下有將近兩千號可用之人的話,就算是平克頓偵探,也沒法拿他怎麼樣。

然而誰曉得,事情一開始便失去了控制,直到他派出去的那位親信跪在他面前時,他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簡單來講,這個跟了他很多年的親信在那個邪教的本部待了還不到半個月,就被“牧羊人”維吉爾·愛德華茲成功策反——當然,在這個親信口中說的是感化,順便說一句,這件事在“第七代”邪教內部,只有“牧羊人”知曉——所以,瓦倫丁發生的事情而導致的諸多後果,對於科爾姆和奧德里斯科幫而言,可謂是無妄之災。

這個所謂的親信,如果有墳冢的話,估計墳頭草已經一米多高了,科爾姆親自在一眾親近幫眾的注視下挖出了那人的雙眼,切掉了那人的舌頭,並把頭顱砍下,並讓他自己騎著一匹劣馬,手捧自己的頭顱,一路遠去。

至於罪名,自然是背叛,在科爾姆看來,因為個人的過失讓整個幫派陷入極度危險之中,這種行為形同背叛。

科爾姆和達奇在招募人手方面的理念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但是有一點他們二人都十分在意,那就是忠誠,忠誠是一種美德,這也許是他和達奇現在唯一不會有分歧的認知。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鎮子上的人會如此袒護一個根據可靠情報來看來到鎮子還不到一個月的外鄉人,他更不明白,為什麼一件按道理說應該很小的事情,最後居然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當然,如果“第七代”邪教攻佔了瓦倫丁,他是不意外的,從他個人窺見的對方實力的冰山一角來看,這些瘋子的教義似乎並不只是說說而已,正因如此,他們積蓄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至少單論人數,就算是全盛時期的奧德里斯科幫也不敢與其硬碰硬,而且,瓦倫丁的那場仗,他們動用了一百多號人馬,外加他的那位前親信事先帶隊搶劫的一列有著兩挺加特林重機槍的軍用火車,以及科爾姆為了炫耀自己的武力留給他們的老式火炮,而瓦倫丁的警力,科爾姆很清楚,滿打滿算也不到二十人,而且是民選治安官以及他自己手下的義警,簡單來講,就是一幫絕對的烏合之眾,這樣鮮明的戰力對比,使得這場戰役的結果似乎也非常明確。

可這場仗的結果,卻讓科爾姆大跌眼鏡,他始終想不明白這種富裕仗怎麼會有理由輸,就算全鎮的男人全部拿起槍戰鬥,以他們那種連烏合之眾都算不上的戰鬥力,怎麼可能打得過動用了機槍和火炮的對手?

而且,逃亡過程中,他根據自己得到的一切有關訊息將整場戰役覆盤後,他居然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品出了一些熟悉的感覺,而這種感覺,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人,或者說,只有一個幫派能帶給他。

“如果說那次劫車隊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那麼這次,總不可能是你一人之功吧,‘天使眼’,”覆盤過後的科爾姆想,“範德林德,你還真是蒐羅到了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啊,倒是值得你這麼護著他。”

雖然他已經在腦海裡謀劃出許多辦法暗算那個該死的毛頭小子,但是現在,他可沒辦法把這些絕妙的點子付諸實踐,因為多方的大力清剿和搜捕,除了化整為零的精銳和親信以外,他聯絡不上幫派裡的其他人,現在他能夠動用的,也只有和他一起藏在這片森林裡的幾十個良莠不齊的槍手而已,能苟存性命至今已經是萬幸,至於復仇,至少現在他是有心無力。

這兩個多月以來,他帶著這幾十個人在瓦倫丁附近和法警、賞金獵人和平克頓偵探們兜了個大圈子後,又縮回了這幢建在森林中的不起眼小屋,平克頓偵探確實很厲害,科爾姆承認,但同時他也很清楚,正因為平克頓偵探擁有領先時代的刑偵技術,這些文明社會的鬣狗也變得非常傲慢,搜尋過一遍的地方,他們一般不會搜尋第二遍,原因就是他們對於自己的本事有著近乎自負的自信,尤其是在這種多方合作的案件中,為了不在其他司法團體面前墮了面子,他們更不可能吃回頭草,再加上這個地方距離瓦倫丁也就不到十英里的路程,補給方便,而且那些愚蠢的小鎮警察絕對不會想到他們一直以來追尋的罪犯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於是,就像是有默契一般,奧德里斯科幫和範德林德幫一樣,就這麼當了兩個多月的縮頭烏龜,直至今日。

小屋的門被人推開,一個上唇留著大鬍子的男人小跑著進來,將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遞到科爾姆面前,一言不發。

科爾姆垂下眼簾,看了眼那個快要戳到他胸口的信封,又看了眼那個喘著粗氣的手下,先是將手中的大麻煙卷在牆壁上摁熄,然後坐起身子,接過信封。

他一把扯開信封,草草看了一遍,似乎心有所感,抬眼望了一下門外的方向,側耳傾聽一陣,便擦了根火柴點燃了信件,將它扔進壁爐。

科爾姆從床上站起身,將壁爐上的那把裝飾精美的雙管霰彈槍取下,走到正對著莽莽森林的那扇窗戶,雙手端著槍一用力,“嘩啦”一聲,窗玻璃被槍托砸了個粉碎。

“老大,您這是?”旁邊的那個男人都看傻了,忍不住出言問道。

“你過來的時候,就沒有察覺出什麼異常嗎?”科爾姆說著,把槍扔給那個一臉迷惑的男人,一邊攀上窗簷,一邊說,“你就在這裡守著,哪兒也不要去,只要有人推門,不管那是誰,幹掉他,明白了嗎?”

男人點了點頭,科爾姆則不再多言,翻身越過窗戶,跑進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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