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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美式法治

入夏之後,新漢諾威的氣溫不可避免地升高了不少,但作為全年平均氣溫始終保持在60華氏度左右的地區,這裡的夏天就算熱到極限,也不曾超過86華氏度,雖然歷史上曾有暴雨、冰雹、龍捲風等在此肆虐的記錄,但是總體而言,比起大半區域全年被冰雪覆蓋的安巴里諾、地區氣候差異較大的西伊麗莎白、潮溼悶熱的萊莫恩以及乾旱炎熱的新奧斯汀,新漢諾威的氣候是溫和且宜居的,就算是夏天,也不會讓人覺得過分炎熱。

瓦倫丁,治安官辦公室。

昨天的半日陰雨過後,今天又是陽光燦爛的好天氣,但是,平素習慣倚靠在辦公室門口抽菸斗的柯蒂斯•馬洛伊,此時卻正坐在辦公桌後,抽著菸斗,看著檔案,眉頭緊鎖。

升職為法警後,馬洛伊的日常工作也發生了變化,原先的本職工作如今變成了兼職,而原本對他而言只是分外之事的很多工作他現在都要兼顧,這兩方面工作,無論哪一個,單拿出來其實都不是很繁重,但一旦累加到一起,就有些讓人吃不消了。

所以,自他升任法警以來,便極少再無所事事地呆在辦公室門口,而坐辦公室,則取代它稱為了馬洛伊新的日常狀態。

正當馬洛伊緊鎖著眉頭,專心致志地閱讀一份檔案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即有人推門而入。

馬洛伊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有著淡金色頭髮和瑩綠色眼眸的熟悉面孔。

“布蘭迪?”馬洛伊有些驚訝,他本以為布蘭迪•芒尼已經和他的朋友離開了這裡,沒想到還會在辦公室看見他。

經歷了那麼多事,腦袋並不蠢的馬洛伊其實已經很清楚,眼前這位年輕人的真實身份並非他一開始所知道的那樣,而他的那些朋友,雖然他並不知道他們是何許人也,但是他看得出來,那些人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不過,他可不打算對布蘭迪和他的那些朋友做什麼。

從司法的角度來講,這些人並沒有在他的地盤上違反法律,那麼作為一鎮的執法人員,哪怕他們確實是惡貫滿盈之輩,他也沒有理由逮捕他們。

而從私人的角度講,這些人非但沒有為他的工作增加負擔,還幫助他解決了大麻煩,事後還把功勞全部歸到他自己的頭上,瓦倫丁如今能仍舊一派欣欣向榮,自己能從一鎮治安官成為如今正牌的美國法警,老實說,他們功不可沒,所以,從內心深處的個人情感上,馬洛伊是感激他們的,正因如此,他更不會僅憑自己看人的經驗和一點懷疑就濫用自己的職權。

“沒想到吧。”布蘭迪此時已經不是西裝革履的打扮,而是穿著之前莎迪為他準備的那套牛仔裝,總是cosplay亞瑟終歸是不太合適的。

“我還以為近幾年都不會在鎮子上看到你了,”馬洛伊笑了笑,說,“不過我想,既然你又找到我這來,想來一定是有什麼事吧?”

“既然法警閣下這麼直接,那我也就不繞圈子了,”布蘭迪說著,收斂了笑容,從口袋裡拿出兩份膠捲,說,“看看吧,當然,要是你們有能力把它們洗出來,看得更清楚。”

馬洛伊皺了皺眉,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個放大鏡,湊到膠捲前看了好一會兒,當他放下放大鏡抬起頭時,眉頭緊鎖,面色也變得嚴肅沉鬱起來。

“這是什麼?你是在哪發現的?”馬洛伊緊張地問。

“離瓦倫丁不遠的一處鐵路橋,你待會兒可以派人去看一下,花不了你們多久時間,”布蘭迪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說,“我想問的是,最近一段時間,鎮子上有沒有出現莫名其妙失蹤的人,或者,是否有可疑人士出沒?”

“要說可疑人士,還真沒有,”馬洛伊回憶道,“不過,大概一週前,確實有一戶人家到我這裡報案,說是自家兒子失蹤了,難不成……”

“不好說,”布蘭迪搖了搖頭,說,“不過,我覺得八九不離十,等屍體回收時,雖然有些殘忍,但還是得讓他們來一趟辨認一下。”

“確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馬洛伊說到這裡,忍不住用拳頭砸了一下辦公桌,咬牙道,“該死,什麼樣的畜牲才會對人做這種事?”

“這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確定,兇手是個慣犯,等屍體過來你就知道了,他的手法,很專業,”布蘭迪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點燃,吐出一個菸圈,說,“哦,對了,我猜測,類似的案件肯定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你不如往其他城鎮拍幾封電報問問看,我想你不會一無所獲的。”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馬洛伊有些疑惑。

“別忘了,我是專業的。”布蘭迪微微一笑,裝了個不大不小的13。

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跟布蘭迪相比,這個時代的美國警察除了執法手段更加強硬且乾脆利落以外,在偵破疑難案件方面,還真不一定比童年時多看了幾本偵探小說和漫畫的布蘭迪更專業。

“好了,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夠你忙一陣子的,我就先走了,”布蘭迪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哦,對了,鎮上的那家小酒館,現在正常營業了嗎?”

“沒有,原來的老闆在瓦倫丁保衛戰之前就逃之夭夭了,聽說好像離開了新漢諾威,那家店面也沒有人再收購,就一直荒廢到現在,”馬洛伊搖了搖頭,說,“怎麼?你對那家店有興趣?”

“確實有點興趣,”布蘭迪扶了扶帽沿,說,“我打算先去看看,就不久留了。”

“哦,對了,”馬洛伊說,“那家店雖然荒廢了,但是正因為沒人管,所以成了鎮上一些無業遊民和地痞流氓的聚集之所,我記得你似乎曾經和他們起過沖突,你要真想去那兒,可得小心一些。”

“放心吧,一些小角色,還不能拿我怎麼樣,”布蘭迪擺擺手,說,“說起來,我一直想問,那些傢伙在鎮子上,對鎮上的治安不也有危害嗎?你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們趕走,或者乾脆在牢裡關幾年?”

馬洛伊無奈地笑了笑,說:“沒辦法,從法律上來講,他們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我沒有理由趕走他們。

“不過,”馬洛伊說到這裡,露出一個意味莫名的笑容,說,“相對應的,我也沒有理由庇護他們。”

“好吧,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布蘭迪清楚,馬洛伊這麼說,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那麼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至少在法律層面,他不會吃虧。

“這就是美國如今的法律了,”布蘭迪想,“在這個文明與蠻荒同時存在的特殊時代,法律自然也野蠻很多,反正,不管怎麼說,就算鬧到出人命,只要我不是找茬的那個,我就可以以正當防衛的名義脫罪,這一點算是共識了。”

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和人的呼喝聲,布蘭迪回頭一看,見兩個胸口佩戴警徽的男人騎著快馬飛速向鎮外奔去。

“看來馬洛伊很重視這個案子,”布蘭迪目送兩人遠去,心想,“不過也是,這種無差別殘殺無辜民眾的心理變態,無論在什麼人眼中,都是絕對的禍害,也許這類人各自都有各自悲慘的人生,不過,無論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精神到底正不正常,事實上,都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過,直接弄死其實是最好的方式,”布蘭迪一邊悠然走向小酒館,一邊想,“其實人類是沒有資格審判任何人的,按照這個國家的宗教來說,只有上帝才有公正審判的能力和權力,那麼,作為執法者,他們真正需要做的,就是直接送那些人去見上帝。”

站在小酒館的門口,布蘭迪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了醉醺醺的嘈雜人聲,這種動靜和史密斯菲爾德酒館的那種熱鬧不一樣,是那種布蘭迪聽在耳中,厭惡到心裡的聲音。

布蘭迪皺了皺眉,他不排斥飲酒,但是他並不喜歡醉漢,尤其是一群註定會站在自己對立面的邋遢醉漢,但是,不管是為了完成皮爾遜的囑託,還是為了把這個酒館裡外清理乾淨,這都是必須要做的事。

木門吱呀,店內的嘈雜魔幻般瞬間煙消雲散。

幾個方才推杯換盞的醉漢齊刷刷看向門口,盯住了那個貿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酒館外,傳來馬車車輪碾過泥漿地的聲音,馬匹嘶鳴的聲音,和車伕驅趕馬匹的喊聲。

酒館內,六個邋遢的半醉牛仔盯著門口的年輕牛仔,一言不發,這小小的一隅靜得可怕。

對峙了半晌,布蘭迪覺得,沉默終究得由自己這個不速之客來打破。

“我在門外聽見這裡很熱鬧,想著這裡開業了,才進來看看,”布蘭迪露出標誌性的微笑,慢悠悠地走到吧檯前,看向吧檯後那個戴著皺巴巴寬沿帽的男人,說,“怎麼?顧客上門,難道不應該用一杯威士忌招待嗎?”

“你來錯地方了,小子,”吧檯後的男人說出的每一個單詞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斜著眼睛看著布蘭迪,說,“幾個月前,這裡確實是酒館,不過現在,這裡屬於私人領域,概不接待外客。”

“嘿,”這時,一個坐在餐桌後的年輕醉漢扯開嗓子說,“你們不覺得,這傢伙很眼熟嗎?”

“啊,我想起來了,”一旁倚靠在窗邊、上唇留著粗糙鬍髭的男人故意大聲喊道,“一個多月前,這傢伙和湯米打了一架,才捱了一拳,就被揍趴下了。”

酒館裡其餘醉漢聞言,全都笑作一團,小小的酒館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布蘭迪沒有理會這些人的嘲笑,自顧自地從吧檯上拿過一個沒人用過的杯子,為自己斟滿一杯威士忌。

“喂,”正當他想把酒灌進嘴裡時,吧檯後的男人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說,“我說過,這裡不歡迎你吧?”

布蘭迪微微一笑,手腕突然發力,掙脫了對方鉗制的同時,滿滿一杯酒液全部灑在了對方的臉上。

幾乎是一瞬間,酒館其他人立刻將手放在了各自腰間左輪手槍的槍柄上。

但是他們沒有拔槍,因為面前那個年輕男人突然開始莫名其妙地數起了數字。

“一,二,三,四,五,六,”布蘭迪清點完酒館裡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人頭數,滿意地點點頭,說,“六,多麼完美的數字,我想,你們應該也認可這一點吧?”

“聽著,小子,”一個滿臉通紅的漢子故意側身,向布蘭迪露出他握著左輪手槍槍柄的右手,說,“我們這不歡迎你,如果你再不識趣,我們會讓你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明白嗎?”

布蘭迪刻意歪頭看了眼那人握著手槍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說:“沒膽子開槍,就不要拿著自己那根燒火棍都不如的玩意招搖過市。”

“你說什麼?”男人感覺到了冒犯,怒道。

“我說,我賭你沒膽子開槍,”布蘭迪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也是,像你們這樣的地痞流氓,平時也就欺負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遇到敢反抗你們的,就會像烏龜一樣把頭縮回去,你們這樣的人,不過是連社會渣滓都算不上的灰塵罷了。”

“該死的混蛋,我要讓你永遠閉上你的臭嘴!”

也許是真的惱羞成怒,也許是酒壯慫人膽,紅臉漢子大喊著,右手將左輪手槍拔出。

只是,在那把槍剛剛在槍套裡移動一寸時,槍聲便響了。

紅臉漢子的臉更紅了,只不過,是被從眉心流出的血染紅的。

酒館裡的其餘人聽到槍聲,先是一愣,然後都開始手忙腳亂地拔槍,因為醉酒,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同伴已經死去,他們只覺得面前這個年輕牛仔冒犯了他們,而只要槍在手,他們就能讓這個男人知道,惹了他們的下場到底有多慘。

然而,這是他們這一聲犯下的最大,也是最後一個錯誤。

五聲槍響幾乎連成一片,當布蘭迪帥氣收槍之時,酒館裡除了他還站著之外,其他人全都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

鮮血染紅了地板,逐漸滲入木地板的縫隙之中,滴在酒館下的泥地上,濺起泥漿和血水混合而成的液滴。

“是你們先拔槍的哈,可不能怪我。”對於這六條人命,布蘭迪沒有絲毫憐憫或愧疚之意,畢竟從當前的法律角度來判定,他的所作所為構成了標準的正當防衛,就算真的因此上了法庭,法官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走到吧檯後面,布蘭迪翻箱倒櫃一陣,終於在一堆空酒瓶和空酒壺之中找到了用特殊的大瓶盛裝的沒有被動過的酒。

開啟瓶塞,布蘭迪深深聞了聞酒液的香氣,那種氤氳在高度酒液的辛辣氣味中特殊的果木清香,讓他幾乎在一瞬間就確定,這就是他此行要達成的直接目的。

拎著酒瓶走出酒館,法警馬洛伊已經帶著幾個警員候在門外。

布蘭迪看了馬洛伊一眼,說:“是他們先拔的槍哦。”

“我相信你,”馬洛伊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說,“不過,我也不會為此感激你。”

“完全理解。”布蘭迪露出一個理解萬歲的微笑,轉身向著自己拴在不遠處的愛馬走去,將一眾警察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