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沉魚眸光迅速落定在弟弟越昀臉上。

那張一晚上憤懣沉鬱的臉，居然笑了起來，他手裡拿著越沉魚的手機，眼不眨地看著手機中的雲雋雲疏。

眼底滿滿的憐惜寵愛。

“奶奶。”越沉魚看見弟弟忽而變得溫柔，她倏然轉頭去看梅瀾。

“人老咯，就喜歡翻看過去的照片，”梅瀾神態安詳，含笑招手，“沉魚，來，一起看。”

越沉魚彆彆扭扭站在原地，看一會越昀，看一會梅瀾。

梅瀾又一遍翻看手邊的舊相簿，一直翻到越昀十八歲那天，他懷抱籃球，站在晴藍天空之下的籃球場，笑得無所顧忌。

“小昀那時候，好瘦的，像一根竹竿。”梅瀾眼中的寵溺無以復加。

越沉魚這才走過來，掃了一眼，“青春無忌美少年，一晃十一年過去了。他的孩子都長到三歲，他自已又長大了多少！”

梅瀾不滿地睨了孫女一眼，“沉魚，開心點兒，別活得跟怨婦似的。”

“奶奶打算怎麼辦？”越沉魚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梅瀾眼神暗沉下來，臉上的笑容收斂幾分，她朝越昀那邊望了幾望，“依你的想法呢？”

“讓孩子認祖歸宗？”越沉魚試探著低聲說。

梅瀾微微搖頭，“夏香印這個時候迴歸，自恃有雙生子握在手中，必定是有意圖借子上位。我們若點了頭，勢必會被拿捏。”

越沉魚右手指了指越昀，“他不會明白這中間的利弊，小昀會一根筋地跟夏香印復婚。”

“所以要加快程序，把蘇喜娶進門。”梅瀾面上，浸了寒意，聲音雖小，卻聽得越沉魚心中一驚。

“孩子，不要了？”越沉魚詫異望著梅瀾。

“時機不合適，沉魚，夏香印不達目的，是不會走開的。放心好了。”梅瀾走到貴妃榻上，斜斜倚住，閉目養神。

越沉魚緩步跟過來，坐在榻上，“沉魚有點疑惑，不知道該不該說。”

梅瀾倏然抬頭，瞧過來。

越沉魚看到奶奶鼓勵的眼神，她低語，“小印離婚四年，全然消失在我們視線中，誰能確保孩子一定是越昀的？長相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

梅瀾轉頭望向越昀，久久不語。

“沉魚，那你就想辦法證實這倆孩子的出處。”

越沉魚不說話，愣神良久。

越昀走過來，把手機還給越沉魚，“姐，這下你該信了印子吧。”

越沉魚一把抓過手機，“太晚了，我先睡了；奶奶晚安。”

越昀靠近梅瀾坐下，“奶奶，我一直想和印子復婚，”他抓住梅瀾的手，“從前奶奶嫌棄印子不育，現在她生了雙胞胎，奶奶應該可以放過印子嘍。”

梅瀾憐愛地撫摸越昀的手，“你出生那會兒，我一個大拇指都比你的手大，看看現在，昀兒的手抵得上奶奶兩隻手了。”

“去睡吧，昀兒。奶奶乏了，人老了，熬不住啦。”

“好孫子，過來扶奶奶回房休息。”

越昀像往常那樣，拉住梅瀾的手，合住老人的步子，送了她回到臥房。

“昀兒，明晚請蘇小姐來家裡吃飯。”

看著越昀走出去的背影，梅瀾溫聲跟了一句。

越昀腳步一滯，回頭望向梅瀾，梅瀾已經躺下，雙眼微閉。

越昀走出來，輕輕合住梅瀾的房門。

他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前面才剛鬆弛下來的情緒，忽而又堵在心上。

奶奶還是不喜夏香印。

或者也並非不喜，而是固執地堅持著門當戶對。

他看一眼時間，撥通夏香印的手機。

鈴聲空響，她不接電話。

越昀心緒不寧，晏一書每次都在夏香印的住處出現，他很不高興。

半小時後，夏香印的電話打了過來。

越昀深感意外，眼睛裡湧起藏不住的笑意，他快速接起，

“印子，還沒睡？”

“抱歉，剛才在忙。越昀，你沒事吧？”

越昀笑意更深，聲音軟糯，“印子，我沒事，就是想你了。”

“沒事就好。你該把酒戒了。”夏香印頓了下，“快十二點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我先掛了。”

越昀正在興頭，才想說下去，夏香印說完真的就結束通話了。

越昀不甘，跟著回撥過去，那邊已經關機。

夏香印趕在十二點以前完成育兒日記的更新，她擔心越昀是不是又遇到緊急情況，所以上傳結束，馬上回電話，聽見他一切正常，夏香印直接關機睡覺。

第二天早晨一開機，就收到越昀的一篇小作文。

夏香印抬眼瞄了一眼發文時間，居然是凌晨兩點十三分。

“印子，我已經深思熟慮，我們復婚吧。不僅僅是因為兩個孩子需要一個父親，還因為，印子，我愛的是你。還是你。只是你。”

夏香印搖頭苦笑。

還是這一套。當年追她，就愛寫小作文，動輒幾百字，寫的感天動地，任哪個女生看了，都不懷疑他的用情至深。

可是，今非昔比。

在一個地方摔倒兩次，那就是自已的錯。

夏香印不想越昀誤會她深夜的回電，思考一瞬，她用一分鐘給越昀回過去一條簡訊，

“越昀，你永遠是孩子生父；我永遠是你的好朋友；其他的，都是妄念。”

婚姻麼，有過一次足夠。

一遍又一遍往坑裡跳，是活得多麼對不住自已！

夏香印笑。

越昀還真是天真的可愛。

越昀一大早就看到了夏香印的回覆。

以他的成功經驗，他決意繼續窮追猛打，一定要攻略下夏香印。然而，固執可能是家族遺傳，梅瀾在越昀上班離開之前，又提醒孫子一句，

“昀兒，記得邀請蘇喜來家裡吃晚飯。你最好下班去接她，奶奶喜歡看著你倆一起回家。”

越昀敢不答應？

“好的，奶奶。”

越昀露出些偽裝的笑臉，才一轉過頭，便是一臉無可奈何的頹喪。

“蘇喜喜歡吃櫻桃，記得買；女孩子喜歡花，蘇喜喜歡梔子花，你記得帶一把回來。”

越昀擰著眉頭，不再應聲，長腿疾步走了出去，丟給梅瀾一個氣急敗壞的背影。

梅瀾微微一笑，小孩子麼，就是需要大人引導，否則任由心性，還不得長歪了？

當天晚上，越昀果然帶了蘇喜回到越家老宅吃晚飯。

他買了美國進口車厘子，卻只帶回一把香香的小蒼蘭——那是梅瀾的最愛。

“蘇喜，好孩子，越長越漂亮了！”梅瀾喜笑顏開握住蘇喜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