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義前腳剛邁出門檻，李嶽就忍不住說：

“白眼狼！從小到大長在我這兒吃喝，找工作我給他花了三四百塊，看我不行了，逼債來了！”

孫桂華說：“說那些啥用，還是咱們欠人家錢！”

不過，山窮水盡的時候，兒子給他爭了一口氣，挽回了李嶽的尊嚴。

“志偉，你哪裡來的錢？”

“爸，我這兩天掙的。”

“啊？！”李嶽很驚訝，“兩天掙了三百塊錢？”

“你？真的？”孫桂華看著兒子，像不認識了一樣。

李志偉強作鎮定，“是呀！”

李嶽質疑，“這是你半年多工資，怎麼可能呢？”

李志偉沒有正面回答：

“爸，媽，我不會偷，不敢搶，不是掙的，還能怎麼來的呢！”

兒子長這麼大，還真沒撒過謊，李嶽孫桂華相信了。

李嶽說：“沒想到，做生意掙錢這麼容易。”

李志偉說：“爸，我還算不了什麼。咱們廠裡有的下海經商，不但早就成了萬元戶，還開起了公司！聽說有的人要成百萬富翁了！”

李嶽說：“聽說下海的人就是搞皮包公司，到處忽悠，還有人賠上老本，跳樓了！”

李志偉說：“爸，下海經商的也是什麼人都有，當然不可能每個人都掙錢，做什麼事情，都有成功有失敗，但總體是向前發展。”

“唉，”李嶽嘆了口氣，“看來，我在炕上躺了三年，落後形勢了！”

李志偉覺得父親動心了，就趁熱打鐵，“爸，也不能說你落後形勢了，現在，改革開放日新月異，一切都在改變，等你身體好了，到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就會大開眼界！”

李嶽眼神黯淡下來，“我的身體，沒個十萬八萬好不了！”

對於普通家庭，萬元戶都是天文數字，十萬八萬更不可想象。

“爸，現在商機遍地，只要抓住了，掙個十萬八萬並不是什麼難事！”李志偉試探著說，“爸，你說我下海經商行不行！”

李嶽馬上說：

“不行！工作不能丟！這就是一陣風，過去也就回歸正道了。”

“志偉，放假這幾天你賣點兒菜什麼的還行，就當玩了！”孫桂華看兒子掙了錢，有些動心。

李嶽覺得妻子這個辦法還是可以接受，“那就聽你媽的。”

父母有了這話，李志偉就減輕了很大壓力。

他也不指望父母的思想立馬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要循序漸進。

……

李志偉眯了一覺，還是頭半夜趕到春城市場。

今天夜裡，他沒急著上貨。

他要在市場上好好逛一逛，慎重一些，不要像上次那樣上當。

一個聲音高叫道：

“李兄弟，這麼早！”

聽聲音，李志偉就知道是劉哥。

劉哥還在原來的地方，正像老周說的那樣，今天他換了樣，攤位上是幾大鐵筐菠菜。

看到劉哥向他招手，李志偉就過去了。

本來，李志偉想找劉哥說道說道，可是，他想通了。

既然劉哥敢坑他，說明劉哥也敢坑別人。

這種人就是靠這種手段賺取不義之財的，現在說了，對方也不會認賬。

春城就這麼一個蔬菜批發市場，如果得罪了劉哥，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為了長遠之計，他要忍著。

“劉哥，韭菜還有嗎？”李志偉明知故問。

劉哥笑道：

“兄弟，掙到錢了吧！”

掙你媽！李志偉心裡來了一句，開口卻說：

“掙到了！我回去又改了捆，一捆改成兩捆，一捆五毛，三捆一塊！”

劉哥笑道：“兄弟，你比我還狠啊！”

李志偉說：“不狠怎麼掙錢呢！”

“兄弟，今天還想上韭菜嗎？”

“是呀，賣上癮了，再上點兒！”

“哎呀，我這邊剛賣沒！”

劉哥擰著粗脖子，轉動著大腦袋，兩個燈泡似的大眼珠子像雷達一樣左右掃描。

“兄弟，你在這兒等著，我弟弟那邊還有！”

“劉哥，不用了，我自己轉轉！”李志偉說著話，人就走了。

他知道劉哥想要拼縫，轉手賺他一筆。

他可不能給這小子第二次坑他的機會。

劉哥很失落，衝著李志偉背後喊：

“兄弟，要菠菜我這兒有，剛割下來的！”

李志偉裝作沒聽見，不過，這老小子倒給他提了個醒，看看能不能賣菠菜。

這個季節，大地菜還沒下來，黃瓜、茄子、豆角等大菜都是大棚的，數量不多，也有從其他省份運來的，數量也不多，價格很高。

但像菠菜、小白菜、生菜、韭菜、芹菜、蒜苗等葉菜數量較多。

今天晚上，菠菜很多，李志偉在市場上走來走去，問了很多份，不是質量差，就是講不下價。

他相中了一份菠菜，兩大鐵筐，每筐有八百九斤。

這份菠菜很短，很嫩，葉片厚實，油綠髮亮，沒有蟲眼和一片黃葉子，還沒有使水，每捆都在一斤半左右。

可是，別人都四五分錢一斤，這份少不了六分錢。

他算了算賬，勾九分錢一捆，回市場賣兩毛錢一捆就行。

可有了韭菜的陰影，他猶豫不決。

到了過半夜，這份菠菜還沒賣出去。

李志偉咬咬牙，決心要一筐。

筐好辦，五塊押金，但車要他自己僱。

一邊空地上停著兩個倒騎驢，兩個人坐在倒騎驢上抽菸。

“拉菠菜，你們誰去？”

一個戴破草帽的人說：

“我們不是拉腳的！”

李志偉很好奇，“不是拉腳的，怎麼坐在這裡？”

破草帽說：“我們是上菜的！”

李志偉覺得這是一個學習機會，“二位大哥，怎麼不上菜呀？”

破草帽警覺起來，“你是幹啥的？”

李志偉笑道：

“哈哈，我也是上菜的。”

“來，抽著！”破草帽很熱情，遞給李志偉一顆香菸。

李志偉不會抽菸，但為了拉近和對方的關係，就接過煙，“謝謝大哥！”

破草帽給李志偉點著煙，“上菜怎麼要僱車呢，你沒車嗎？”

李志偉說：“大哥，我第二次上菜，還沒有車。”

破草帽說：“你要打算長期賣菜的話，就要整個倒騎驢，這樣方便！”

李志偉覺得，他真需要一個運輸工具，問道：

“大哥，上哪兒去整倒騎驢？”

破草帽說：“可以焊一個，但麻煩，不如買個現成的！”

李志偉又問道：

“大哥，哪裡賣呢？”

破草帽問另一位大哥，“趙二，老顧的車賣沒賣呢？”

倒騎驢，是小商小販和那些沒有工作、又不能下海經商者賺錢的工具。

但有的人因各種原因不想用了，就會賣掉。

“好像還沒賣吧。”趙二四處看看，“我剛才看到他一晃，上哪兒去了？”

破草帽說：“你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