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先把李志偉的韭菜垛推翻，再抱起一箱韭菜往馬路上扔。

李志偉急了，一把將韭菜箱子搶回來。

瘦子哈腰去搬別的箱子，不等他搬起來，李志偉一腳把這小子踹到人行道下面去了。

這時，一個女人騎著腳踏車風風火火而來，只見她竟然撒開車把，利落地從腳踏車上跳下來，腳踏車接著慣性撞到韭菜堆上倒下了。

女人落地後大聲問瘦子，“陸成，咋的啦？”

陸成罵道：“老丫，這小逼崽子佔咱家地方，還打我！”

老丫蛾眉倒立，雙手叉腰，怒視著李志偉，“反了你了！敢佔我家地方！”

李志偉說：“這是公家地方，不是你們家的！”

老丫說：“我們先來的，在這個地方賣好幾年了，你問問，誰不知道！”

小商小販也有個潛規則，先來後到。

就是誰先來的，地盤就是誰的。

李志偉不懂這些，犟道：

“我半夜就來了！”

老丫罵道：

“你耳朵塞東西了，聽不懂人話呀！我在這兒賣幾年了，你今天來得再早，也沒有我早！”

李志偉也來了橫勁，“這地方又不是你號下的，我就在這兒賣了！”

“老丫，去找二禿子，揍死他！”陸成喊著。

二禿子，福運路一帶有名的流氓，手下有一幫小弟，打架鬥毆，什麼事壞事都幹。

李志偉聽說過這個人，但他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人，叫道：

“找去吧，老子不是嚇大的！”

“你等著！”

老丫本想動手揍李志偉，但看陸成都被對方打倒了，不知對方是何方神聖，她便沒敢貿然動手，而是騎上腳踏車就去找人。

老周和市場賣貨的都過來了，他們覺得這下有好戲看了，便在一旁起鬨，一致譴責李志偉。

老周說：“做買賣的要講個先來後到，老陸在這個地方都賣五六年了，你新來的就霸佔人家地方，還打人！老陸上了一車的菜，你不倒地方，他怎麼賣了。看看，老丫找他弟弟去了，等一會兒不打斷你腿的！”

還有人說：“快跑吧，一會兒二禿子來了，不打死也會把你打殘！”

雖然老周站在陸成那邊，幫著陸成說話，但李志偉是個講道理的人，經大家一說，也意識到是他缺理。

一個賣水果的大姐說：

“賣韭菜的，你佔的地方是老陸的，他今天來晚了，下邊有都是地方，你到下邊去賣吧！”

然後，大姐又問陸成，“老陸，今天咋來晚了？”

陸成捱了一腳，看樣子不輕，一手捂著肚子，坐在道邊十分痛苦的樣子。

“唐姐，半道車沒氣了，就回來晚了！”

唐姐還是很正義的，“老陸，起來賣貨吧，小老弟不知道這是你的地方，你也應該好好說，橫橫道道的能不打仗嗎。”

“他把我腸子踢斷了，我要他給我看病！”陸成齜牙咧嘴。

老周說：“對，讓他給你看病，太霸道了！”

唐姐知道陸成又要訛人，就拉陸成拉起來，“算了吧，看什麼病，你這一車菜要不賣，明天還不爛了！別置氣了。小老弟整一堆破韭菜，看樣子也沒有錢！你有看病的時間，把菜賣了多好！”

唐姐很有威信，陸成起來了，“讓這小子把韭菜拿走啊！”

唐姐指著南面，“小兄弟，我也不知你姓啥，到下邊去賣吧！”

這個小市場，地處十字路口，有很多商鋪，是福運路一帶比較繁華的地方。

靠近十字路口這頭四通八達，人流多，賣東西就快，被稱作上邊，也叫靠上。

攤位從陸成這裡往南排，漸漸遠離十字路口，人流就少了，被稱作下邊，也叫落下。

下邊人流少，賣貨肯定不如上邊了。

李志偉知道唐姐在幫他。

如果陸成真的躺地上不起來，說不定他兜裡剩的八百多塊錢不夠訛的。

他心存感激，“唐姐，我姓李。我沒有車，這麼多韭菜，沒法搬啊！”

“小李，我家倒騎驢閒著呢，你裝到車上賣，還方便點兒！”

然後，唐姐附在李志偉耳邊說：

“快走吧，老陸家這家人沒人敢惹，二丫兄弟很惡，社會賴子，來了沒你好！”

唐姐的攤位，就在陸成的對面，她說著就過去推來她家倒騎驢。

“謝謝唐姐！”李志偉把韭菜裝上車，推著走了。

小市場從十字路口向南，擺出有七八十米，最下邊是個賣鹹鴨蛋的，再往南，就沒有擺攤的了。

李志偉把倒騎驢放好，等著有人來買韭菜。

可是，上邊那些賣菜的，都怕韭菜剩下，都在甩賣，把客流都截住了，到李志偉這裡的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而且，比較起來，他賣的價格貴，有人一聽價，轉頭又回上邊去買了。

賣鴨蛋是農村來的大姐，她看李志偉賣不動，就說：

“老弟，你剛賣菜吧。”

李志偉說：“我頭一天。”

鴨蛋大姐說：“你得喊呀，這裡太落下了，不喊怎麼能招來人呢！”

“大姐，我沒喊過，不知道怎麼喊？”

“你就喊，新割的韭菜，自家園子產的，賤賣了！”

於是，李志偉就喊起來：

“新割的韭菜，自家園子產的，賤賣了！……”

李志偉一喊，果然喊來招來了人，可是，一問價，來人又走了。

鴨蛋大姐看看韭菜，“老弟，你的韭菜看上去挺新鮮，是不是賣得貴呀！”

李志偉說：“他們都降價了，我就賣不動了！”

鴨蛋大姐說：“你也降價吧。韭菜就今天快，過了節，買的人就少了，現在天熱，又這麼多，剩下明天就爛了。”

沒辦法，李志偉只得降價，賣5毛錢兩捆。

5毛錢兩捆，來買的人還是不多。

李志偉看看他的貨，賣出去不過十分之一，這樣下去，錢肯定是賺不到了，很可能要賠上百八十塊錢。

他上火了，剛開始的信心絲毫全無。

剛才打仗時，鴨蛋大姐也過去了，她看李志偉敢打陸成，有副硬骨頭，不禁肅然起敬。

但是，市場都欺生啊。

她很同情這個可憐的小夥子，“老弟，這地方不行，我看你去十字路口，推著倒騎驢在馬路邊邊走邊賣！”

“好，我試試！”李志偉覺得鴨蛋大姐的這個辦法很好，他推倒騎驢在馬路邊走，就不佔別人的地方了。

於是，李志偉把倒騎驢推到馬路上，沿著馬路邊，邊走邊喊：

“新割的韭菜，自家園子產的，賤賣了！五毛錢兩捆！”

鴨蛋大姐的這招很靈，又有人圍上來買。

就在人多的時候，就聽有人破著嗓子叫道：

“是不是這小子？”

老丫說：“就是他！”

原來，老丫把二禿子找來了。

二禿子帶來三個小弟。

二禿子拿著彈簧刀，其中一人拿著砍刀，另兩人拿著鎬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