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似乎時間過得很快，我白天能聽到各種來向佛祖保佑的聲音，有求保佑發財的，有祈求家人康健的，有求姻緣的，有求仕途的。
大相國寺，無人，木魚聲自響，信徒無數，香火大盛。
在我這個佛祖接受到無數種禱告之後。
我終於等到了一個祈求孩子平安降生，夫君順利歸來的聲音。
她是悟飯。
她說的話很少。
她說：佛祖，孩子還在等著他爹回來，你一定要保佑啊。
我感覺到已經不能跪拜，行動遲緩的身體了。
她終於走了，身後卻響起了激烈的木魚聲。
我似乎能感覺到她回過頭來看看我的眼神。
三次湯水之後，方丈給我帶來了訊息。
他說：青天已經登基做了皇帝。
白天眾人的禱告聲成了我最大的訊息來源。其實不用方丈說，我都已經知道換了朝代。
又三次湯水之後，方丈給我說：悟飯生了，是個男孩，過幾天她會來這裡求我取個名字。
十五次湯水之後，悟飯帶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來到佛堂。
孩子哭得很響亮。
我也跟著哭了，流不出眼淚的哭。
悟飯說：求方丈賜名。
方丈說：有三個名字，景明，宣平，晉言，你擇其一吧。
我覺得這三個名字都不好，我敲起了木魚聲，我希望悟飯能感受到，希望她別答應。
悟飯說：我只希望孩子都平安長大，像他父親一樣，做個自由的人。
方丈：那喚長安可好？
悟飯說：長安？可。
木魚聲也停了。
悟飯說：願佛祖保佑。
娃娃的哭聲，響亮極了。
我敲起木魚聲，他又不哭了。
我輕輕敲著木魚。
咚咚咚咚——
我的兒子，他叫長安。
三十次湯水之後，我聽到換了皇帝登基不足兩月，突然患病駕崩。新皇即位。
喂湯水之後，方丈告訴我，是青天的兒子青雲登基了。
我知道，是胖子做皇帝了。
記不清楚是多少次湯水了，我只知道那些來上香的人說，天下間出了個好皇帝，愛民如子。
長安已經能學步，開口喚娘，他們也常來上香。
一天， 我聽到上香的人說，皇帝要選皇后了。
晚上，方丈給我親自喂的湯水。
說，悟飯被選為皇后。
三個月後大婚。
長安，被方丈領養。
方丈每天都會帶著長安過來佛堂說上幾句話。
三個月後，上香的人來說，皇后把皇上刺傷，皇后被處死。
方丈告訴我，悟飯很後悔，她是要給你報仇。可是臨到頭她又不不想殺了，只把皇上刺傷而已。
半個月後，我已經絕食，我最後敲起了木魚。
我已經學會把木魚敲成像說話那樣。
我給方丈一個字一個字的敲著說：我——去——了——照——顧——長——安——
我感覺到了我的氣息在散去，慢慢的，我死了。
此後，大相國寺無人自起的木魚聲絕響。
【不是結局的結局】
在無名小城附近的破山神廟裡。
老乞丐在叫著一個我的名字。
老乞丐說：小乞，醒醒，你醒醒啊，你都昏睡了一年了，再不醒的話我就把你活埋了，你看，我今天又吃狗肉，多香啊，你醒醒啊。
我聽到老乞丐在叫我，我猛地一睜開眼睛，卻把老乞丐嚇得跳起來。
老乞丐摸著胸口，說：你想嚇死我啊，讓你醒，也別突然醒啊。
我看到老乞丐臉上的皺紋深邃，眼神明亮。
我抱著老乞丐，我流著淚。
我說：老乞丐，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好久都沒找到你。
老乞丐說：別哭了別哭了，我不是在這裡嗎？
我說：嗯。
老乞丐說：你在哪找我啊？
我說：在江湖裡啊，對了，你怎麼突然在這裡。
老乞丐摸摸我的額頭，又貼貼自已的額頭說：沒有發燒啊，怎麼還說胡話。
我說：我說了什麼胡話，我在問你呢。你最近去哪了。
老乞丐一拍我的頭，說：我哪都沒去，你忘記你和胖子去青樓了，那天你們被一群流氓打昏在巷子裡，我去那才發現你護著胖子，傷得太重，一睡就睡了一年。每天還說著胡話，卻怎麼也叫不醒你。
我說：不是吧。那我不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都說什麼了。
老乞丐想了想，說：忘了。
我說：不可能。
老乞丐說：好吧，你叫著悟飯的名字叫得最多。
我說：真的是做夢嗎？不可能。
老乞丐說：你絕對是做夢。
我說：那胖子去哪了？
老乞丐說：哎呀，胖子不得了啊，他被他爹找回去了，你知道他爹是誰嗎？
我說：不會是武林盟主青天吧？
老乞丐說：咦，你怎麼知道？
我說：我還知道胖子叫青雲。
老乞丐說：你怎麼知道？
我說：我還知道你呢。
老乞丐說：知道我什麼?
我說：你是宰相，還是丐幫幫主。
老乞丐表情一下變了，說：你怎麼知道的？我記得從來沒有跟你說過。
我忽然想到我以前是個人彘，還有我的悟飯，我一下又哭起來，我說：我說我是做夢夢到的，你信嗎？
老乞丐說：別哭了，我信，我信，傻孩子。
我說：老乞丐，那我是誰？我是誰？
老乞丐說：不要知道你是誰，知道我是誰已經夠麻煩了。
我說：老乞丐，悟飯呢？有悟飯嗎？
老乞丐說：什麼悟飯？沒有，不過我前幾個月倒是收養了一個女孩子，叫做喜樂。
我說：什麼？
老乞丐說：現在多了個女乞丐，她叫喜樂，以後要給你做老婆的。你高興嗎？
我說：她在哪？
老乞丐說：她在幫你熬湯藥，每天都是她服侍你。
我說：你叫她進來先。
老乞丐朝廟外，叫道：喜樂，你進來一下。
叫喜樂的女孩低著頭進來，我說：你抬頭。
喜樂抬起頭來，一臉嬌羞，我能看到她下巴有顆很醒目的小痣。
我叫到：啊，悟飯？是你。
喜樂朝我眨眨眼，她說：我以前的名字就叫喜樂，我還一直想請師父幫我改個名字，現在好了，我就叫悟飯吧，你喜歡就可以了。
良久，我才說：悟飯。
悟飯說：嗯。
仍是一臉嬌羞。
於是，我想起了我那很長很亂的夢，有我的悟飯，還有我們的兒子，他叫長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