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老公領導開會去，我開啟電腦，把炒股軟體《紅財神》開啟，隨手翻看股票，漲幅榜上有一隻新上市的股票“中國神華”。

我一下想起來了，前兩天我去電信營業廳交電話費，營業員王丹跟我說:“李姐，中國神華上市，你沒去打新股嗎”？

我說:“我哪有錢去打新，錢都套在人福醫藥上了，你行，你有錢可以去打新吧”。

王丹比我小十來歲，嘴甜人美，經常笑眯眯地，臉蛋上有兩個小酒窩，甚是招人喜歡。都在一個小鎮子裡住，前街放個屁，后街都能聽到聲音。人人都熟悉的連八輩祖宗都認識，根本沒有秘密。

我們十幾年前就認識，她們單位原來是郵政局，後來改制成電信局的營業廳。她媽媽就是老郵政局裡的話務員，在郵政改制時鼓勵她媽媽提前退休，可以給安排一個子女就業，她是接她媽媽話務員的班上的。

她老公是鎮中學的語文老師，原本利用業餘時間，給幾個學生補課，教小孩子寫作文，適當收幾百元費用，被人舉報到教育局了，最後把收費退回，還給了一個處分。

沒辦法，她老公到村裡包了幾十畝水田，僱人種水稻，秋天把水稻賣了，稻草也不扔，週末休息日兩口子紡草繩，打好的草繩放在王丹父親的農產品經銷店裡賣， 2元錢一盤，農民買回家捆玉米秸稈使用。

雖然一捆2元，這可是無本生意啊！小兩口特別能吃苦耐勞，一門心思地想掙錢，比同齡人都有正事。下班回家就幹，一冬天能紡5000捆，多收入1萬元，我們都非常羨慕她。

本該說兩口子一個是教師，一個是營業員，都有工資收入，不應該那麼拼啊！

哎！一家不知一家的難啊！外表看都是光鮮靚麗，好像有工資收入，其實日子過得並不富裕。王丹的公婆都是村裡農民，婆婆常年有病臥床，醫藥費都得她們出，好說不好說，她們兩口子是公職人員，在家庭中什麼事都得帶頭，帶頭就得多出錢、出力唄。

我們縣是本省貧困縣，我們省是全國貧困省，得出來結論就是我們是全國最窮的地方，除了每個月工資七、八百元死工資以外，什麼獎金、福利都沒有。而且這個貧困縣要修縣城裡的路橋，沒有錢修就扣全縣吃財政飯的人員工資，普通職員一年扣一個月的工資，副科級以上扣兩個月工資。

我們兩口子更慘，一年得扣去三個月的工資2000多元，還不是扣一年，連續扣四年了，敢怒不敢言啊！我們政府幹部更不敢放個屁，被扣錢還得歌功頌德，學校教師集體上訪沒有作用，後來全縣教師串聯集體罷課，才算停止捐款。

就這麼經濟狀況，誰有心情一心一意地工作呢，只有我家老公一門心思在工作上，天天起早貪黑，一個月800元工資，真是窗戶外面吹喇叭，名聲在外。堂堂一鎮之長，花6萬元買一個80平米樓房，貸款4萬，分十年還清 ，已經入住七年的樓房還是毛坯房，地板都鋪不起，還是鋪的地板革，已經有一塊沒一塊的破損。

這日子要想過下去了，就得有額外收入，大明大擺地乾點啥還不讓，只有在網上炒股、買基金掙錢，掙低調、合法的收入，只有這一條才是唯一出路。

王丹她們營業廳跟我們政府大樓正對面， 中間隔了一個大道，夏天一開窗戶，把腦袋伸出來就可以喊話。

我知道她炒股票，所以經常偷空去她的營業廳裡聊幾句，小鎮裡的營業廳，平時辦業務的人也不多。隔三差五地來幾個老農民交幾十元電話費。

我們聊天的機會很多。沒有業務時候我們聊一下股票。王丹對股票研究的不算行，但她膽子大， 敢下手買，她買股票的方法就是下班回家看電視滾動的螢幕，把股票名稱、程式碼、價格記到本子上，如果連續三天都漲，她就打電話給她大姐，她大姐在市裡證券營業廳給她買入，她買入的股票只要天天漲，她就持有，一旦不漲跌了，她就打電話讓她大姐給賣出。還行，在上漲行情裡，她還是掙了不少錢。

王丹她大姐叫王豔，在市裡的某單位上班，因企業改制買斷工齡，給了五萬元錢，她也沒有再找工作，實際上工作根本不好找，各個工廠、企業都在裁員。

王豔就跟著單位一群下崗同事走進股市，天天去證券營業廳去炒股票，以此為生。

我經常去王丹那裡，打聽她姐王豔是不是有什麼內幕訊息，問問王豔手裡都有什麼股票。

王丹說她姐買的股票可多了，她都記不清，得有20多隻，每隻200、300股的，我問為什麼買那麼多呢？

她說:“分散風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我回過神來，看看電腦上顯示“中國神華”漲停板了，時間是2007年10月10日，上證指數最高點，收盤價點。中國神華漲停板收盤價是元，王丹中籤1000股。上市價格元，開市價格68元 ，今天王丹收入4萬元。

下午我去營業廳，她美的呀，嘴角兩旁的小酒窩更深了，白裡透紅的臉蛋像剛剛喝過紅酒一樣。笑咪咪說:你看，李姐，打新股真掙錢啊，這才三天我就掙了4萬，趕上我紡4年草繩子了，以後我不紡草繩子了，專門炒股票，這掙錢多輕鬆、多快啊！你看我的手啊，跟雞爪子一樣，麻麻凜凜的，都是紡草繩稻草剌吧的，哪像個女人的手啊！

我說:“中國神華，掙這麼多錢，應該賣了，再去打新股”。

王丹:“不賣，打死都不賣，不漲到100元，我堅決不賣，這麼優質的股票 ，中國最大的煤炭集團，不漲到200元都是少的，你看中國船舶都300多了，中國神華不比中國船舶差”。

這股要是漲到100元，王丹就得掙63000元啊，在市裡可以買60平米樓房了。要是漲到200元，王丹就可以掙16萬元。哎呀 ！這回王丹可發大財了，我都替她高興。

自從當了股民，錢沒掙多少，知識可增加不少，前半生就在這一畝三分地裡打轉，打交道的人群都是農民，天天去的範圍就是村屯，眼裡看到的就是玉米、大豆，雞鴨豬狗，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精彩，去一趟市裡，車水馬龍、人流如潮，感覺眼神都不夠用，土老帽進城傻到家了。

哪裡還知道，有什麼中國神華這樣出產煤炭的大企業，還有製造輪船的中國船舶，還有咱們不知道的，太多了，完全進入一個新領域，需要學習的知識太多了。想想自己的孤陋寡聞真是可憐，從學校畢業到工作十幾年過去了，一事無成，大好的時光都虛度了，自我感覺慚愧。

咚咚咚，樓下傳來了腳步聲，我一看電腦時鐘已經到10點半了，肯定是我家老公回來了，我來不及退出電腦，直接把電源拔了，一秒鐘就鑽進被窩了，假裝睡著了。

老公進屋，看我躺下了，就說:睡了嗎？我沒出聲，他看我沒出聲，轉身去了衛生間，洗完澡也進書房，不知道幹啥呢。可能是寫什麼檔案材料呢。

我也稀裡糊塗睡著了，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有一群人圍著正在毆打一個人，地上被打的人嗷嗷直叫、來回翻滾。我跑過去一看，被打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父親，我撲過去大喊，住手！住手！那些人根本不停地打，只見我父親滿臉是血，口吐白沫，我驚恐著大喊大叫……

“醒醒，怎麼了，怎麼了，做噩夢了”。老公一邊喊我，一邊搖晃我的腦袋，我睜開眼睛看看，才知道是在做夢。

心臟“砰砰”直跳，我大口喘氣，過了好長時間，才從噩夢中回過神來，大腦中感覺剛才夢中的畫面非常熟悉。

那是1969年，我5歲的時候，原本老家在遼寧省寬甸縣★★公社，我家住有三間草房，出門就是中心大道，對面就是公社辦公部，六扇大門挺氣派的，我們小孩子從來沒進去過 ，裡面進出的都穿草綠色軍服的人。

就在一個傍晚，我家門前一群人圍著打一個人，這個場面跟我夢裡一模一樣，打的人也是我父親，親眼目睹了場面，在我幼小的心靈裡埋下陰影。

後來長大了聽父親說，他是被紅衛兵造反派毆打的，原因父親是一位蠶農，天天在山上放蠶，因為蠶養得太好，蠶蛹繁殖太快、太多，把滿山的柞樹葉子吃光了，公社革委會說我父親是破壞社會主義資源，被押到街上游街，父親不服，因此被紅★兵毆打，後來因此事父親感覺委屈，我們一家十口人，離鄉投奔舅舅家，搬遷到了北大荒。

如今這事已經過去40多年了，當時的場面一直在大腦裡儲存，揮之不去，沒想到今天又在夢裡出現，什麼意思呢？一種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