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沒想到是你親自來了,怎麼了,那老登又有啥事。”
高力士是夏帝的貼身太監,從小就在夏帝身邊伺候,如今已經混到太監頭子了,很多人都得給他幾分薄面,不過太監的身份還是讓他受到了許多非議,雖然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說什麼,但還是沒有多尊重他,只是因為他常伴君側,擔心他的耳旁風,萬一多說幾句影響到自己的利益。
除了蕭煜,蕭煜也不是因為他的地位,他是真的把高力士當成一個普通的正常人,發自內心的去尊重他。
高力士見到蕭煜也是樂著迎上來,他對於這個不及弱冠的少年很是喜愛,小的時候就一口一個高叔的叫,對於自己和一眾太監都是很好說話,不會擺什麼架子。
“哎呦,太子殿下,在燕州過的怎麼樣,您這是何苦呢,好好的京城不待,非得跑到燕州這種偏僻邊境來受苦。”
高力士把蕭煜上下打量幾遍,眼裡難掩心疼之色,要不是顧著君臣之儀早就上手了。
“別看了老高,我好著呢,我跟你說我可是剛打了勝仗回來,過一段時間月狼國的稱臣文書就能到京城去了,我厲害吧!”
蕭煜驕傲揚揚頭。
高力士先是擔心一剎又是滿心驚喜,“哎呦殿下,什麼戰還要您親自去啊,這多危險啊。”
蕭煜被高力士的擔心感動了一瞬,又無所謂的擺擺手,
“沒什麼事,你還沒說呢,那老登找我有什麼事。”
高力士自然知道老登說的是誰(反正那裡就有這個詞,也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我不管,腦子還在我這呢!),對於他的語出驚人也是見怪不怪了,反正這裡離的遠也都是自己人不會怎樣。
高力士先是嘆了口氣才說道,“我們跟楚國的對戰失利了,議和的條件之一便是將清河公主送去和親。”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高力士這種常年在宮裡的知道蕭煜與清河公主的感情那是極好的,更何況這還是蕭煜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蕭煜一怔久久說不出話來,緊握的拳頭暴露出他心裡的不平靜。
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一個人只會發洩情緒也不過無能狂怒罷了。
他在想解決辦法。
高力士一直注意著蕭煜的情緒,這種事發生他知道這個年輕的殿下心裡一定不好受,他擔心他失了理智做出什麼。
但見到蕭煜情緒很快就平復下來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陛下這次是召你回去,清河公主想要見你最後一面。”
……
送走高力士後蕭煜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個稚嫩少女的模樣。
剛出生:
“母后這是我的妹妹嗎,她好醜啊啊啊,皺巴巴的。”
三歲:
“妹妹你站在這別動奧,等下父皇來了你就說這個琉璃盞是你打碎的。”
五歲:
“皇兄等等我,諾諾也要跟你一起去玩。”
“妹妹你別去,皇兄今天不把林傑那傢伙屎打出來就算他拉的乾淨。”
“行吧,帶你去也行,不過你可不能走太近小心傷著。”
“你不準打我皇兄,我要告訴父皇了……”
七歲:
“皇兄練字好難啊,我不想寫了……”
“皇兄教你。”
“皇兄你不準跟她那麼近,她哥哥之前還想欺負你,她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
九歲:
“皇兄我沒有孃親了,怎麼辦啊嗚嗚嗚……”
“你以後還有皇兄,皇兄會永遠保護你。”
當年保護妹妹的話終是失了約,在她不捨的眼神裡還是踏上燕州之行,這一去便是五年。
小環也沒有去打擾蕭煜,她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
蕭煜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二日蕭煜召集一眾人將此事告知,在秘密協商中得到指令的人開始動身,蕭煜也準備回京了。
五年了,從荒蕪之地到如今萬家燈火通明,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月狼國隱患已除,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燕州都將安寧。
百姓們知道蕭煜即將在第二天回京後在那一天三更半夜就守在了城門口,一些最早跟著蕭煜做事的就來得更早了。
相處的時間長了,感情深厚,心裡自然也就更加的捨不得。
此時天還未亮,天色晦暗,大風呼嘯著。
入秋後,天氣漸漸轉涼,冷風颳在臉上如同被細密的針尖紮了一般疼痛。
不過沒有人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的提示登陸等著他們心中念著的太子殿下出城。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馬車來了。”
眾人紛紛側目過去。
太子蕭御的馬車正向這邊緩緩駛來。
車伕見人群圍繞於此,將速度放慢。
蕭煜正思考著回京後的打算,突然馬車微微一震。
他向外問道:“車怎麼停了。”
小環撥開窗簾,驚詫地說道:“殿下快看!”
蕭煜抬頭向外看去,只見車外烏泱泱的一大片人群,不由的嘆了口氣。
蕭煜並不喜歡分別的場合,他特意趕了個早,想著早些出城不辭而別,沒想到百姓們更早。
“下車。”
蕭煜鑽出車廂,下了馬車。
眾人見蕭煜出來,紛紛跪下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你們這是幹嘛?五年前便說了,見到我不必行此大禮。”
“快起來。”
百姓聞聲而動,場面好不壯觀,蕭煜有如此聲望也是名副其實。
百姓紛紛圍上來,一個老農率先將手裡的酒罈遞了過去,“這是昨夜剛溫的酒,如今還熱著呢,您帶著路上喝。”
說完將手裡的酒遞了過去。
這是百姓的一番心意,蕭煜並沒有拒絕,伸手接過了酒罈,其他百姓見此也紛紛將手裡的東西向前遞。離得稍遠一些的百姓,匆匆往裡擠。
眼看如此下去很可能發生踩踏事故,蕭煜急忙呼喊著,“不要擠,大家不要擠。”
他急忙呼喊著鐵牛維護秩序。
又對著百姓們急聲說著:“大家的心意,我心領了,不要再送了,大家不要再送了。”
但這些話絲毫阻擋不了百姓們的熱情。
一些擠不上來的百姓紛紛直接將手裡的東西向馬車裡扔。
一時間,雞蛋、菜葉子滿天飛。
蕭煜黑著臉,安排小吏將車上的東西紛紛轉移,一一收下了百姓們的禮物,放在了另一輛馬車上。
耗費了大半個時辰,直到馬車實在裝不下了,百姓們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手。
蕭煜看著身後源源不絕的百姓,向這邊趕來,嘆了口氣說道,“走一走吧,不乘車了。”
蕭煜慢慢的向城外走去,百姓們也安靜地陪在他身旁,他們什麼話也沒說,蕭煜看著兩邊百姓們的臉,希望能將他們的樣子記下來。
這些都是同自己從五年前奮鬥至今的百姓,是他最親切的朋友,是從一磚一瓦建設至如今繁華的燕州的美好的人們。
太子這個身份註定讓他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樣的邊境。
當離別輕輕拂過,心中的那份不捨與留戀,化作一縷清風,纏繞在心頭,成為永恆的詩篇。
在一聲聲告別中,蕭煜乘車向遠方離去了。
上車後,蕭煜再也忍不住滾滾熱流,從眼裡流出。
看著蕭煜動容的樣子,小環心裡像刀割了一般難受。
蕭煜初來燕州時,親自耕地,熬粥施糧,扛泥築城,每一件大事小事親力親為,為百姓們嘔心瀝血。
小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由於糧食不夠,許多百姓活活餓死,蕭煜也只能坐在屋裡怔怔的向外看著,那般無能為力,令他深深自責。
……
蜂擁的人潮,還擠在城門口,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