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廷溟聽完林攸的疑問,平靜地說道:“這是老夫最後一博了,若是這次精心算計之後陛下還是不願再露面,那老夫也只能認命。餘生就安心輔佐太子治國或是乾脆直接將元帥府的事務交託給你,老夫就此隱退頤養天年,過幾天安心日子了!”
說到這裡,蘇廷溟輕聲笑了起來,但這笑聲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無奈和心酸。
林攸聽後很是不忍,連忙勸解道:“元帥這說的是什麼話,林攸資歷尚淺,如何能肩負起大梁帝國元帥的重擔!元帥身體仍然健朗,林攸只願侍奉在您左右,為您處理一些煩心瑣事便罷了。從來都沒有過想繼承元帥之位的心思!”
蘇廷溟卻擺擺手說道:“你不必自謙。老夫知道你研習兵法多年,深有所得,更何況你所掌握的許多戰法都是老夫親自傳授的,自然知道你的才能。你所缺的不過是實戰磨鍊罷了,至於這些機會以後則多的是。更何況你在為人處世和處理軍務方面要比老夫強得多,這一點尤其難得。因此讓你來接過大梁元帥的職責,老夫很是放心啊!”
林攸見蘇廷溟對自已如此寄予厚望,跪下說道:“元帥既然如此信任,林攸必當繼續磨礪自身,以報元帥辛苦養育之恩!”
蘇廷溟欣慰地點了點頭,感嘆道:“陛下和老夫這一代終究已經是年老之人,即便想再有些作為也已經是有心無力了!大梁帝國的江山終究還是要交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手上,等到太子登基之後,你也要代替老夫好好輔佐他,爭取實現老夫這些人沒能辦到的中興大業啊!”
林攸聽後微微一怔,略帶疑問地說道:“林攸一直以為元帥和太子殿下的關係並不太好,我元帥府與太子府之間也一向沒有什麼往來。元帥又為何如此囑咐我要盡心輔佐太子殿下呢?”
蘇廷溟卻呵呵笑道:“老夫與太子殿下關係不好,無非是個性使然罷了!老夫是個粗人,只敬重自已心服的人。陸宇軒那小子的能力老夫從來都不否認,單以治國的才幹來看,他比從前的陛下都還要強!但是老夫的性子跟他始終都尿不到一個壺裡去,而且三府之間本就互相牽制,因此老夫和太子關係不好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然後蘇廷溟換了一副臉色,嚴肅地向林攸說道:“但三府分理朝政,終究只是在陛下不理國事的情況下而產生的畸形的運作模式。為長遠計,終究還是要有一個絕對的核心來領導,才能讓大梁帝國再現以往的繁盛啊!不過那就得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後了,老夫讓你輔佐他的用意,也正是要你替他剷平一切不穩定的因素,使我大梁江山更加安穩!你可明白老夫的用心了?”
林攸恭敬地施了一禮,鄭重說道:“元帥為大梁殫精竭慮一生,心胸之開闊、目光之長遠令林攸望塵莫及!林攸必謹記元帥教誨,永世不敢違背!”
“心胸開闊嗎……”蘇廷溟自嘲般地笑了笑,看向窗外嘆道:“老夫不過是在大義與私情之間,尚能區分罷了!心胸開闊可當真是談不上,否則又如何能夠出於自已這點私心,竟幹出讓金源國胡虜大肆入關劫掠的事呢?須知,老夫這可是近乎於謀反啊!”
林攸聽後心裡一驚,此事的確是蘇廷溟不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否認。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這位自已視作父親般敬重的人。
林攸正心急時,蘇廷溟又自言自語地說道:“老夫也知道計劃一旦不成,就會成為大梁的千古罪人,可老夫實在是不甘心啊!老夫不想看著自已從前那麼佩服、那麼仰慕的陛下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說到底還是老夫心存僥倖,幻想著能透過什麼辦法能讓陛下重新振作起來。老夫雖是不得已設下這冒險的計策,可終究是害了我大梁帝國北境的無數將士和百姓啊,心中焉能不痛!”
蘇廷溟不是沒有想過自已是在拿無數人的命去換得刺激陸淵振作起來的機會。他的心中也曾幾度掙扎才終於狠下決心,他為大梁帝國征戰一生,若論對這片江山的愛護之情,沒有幾人能夠勝過蘇廷溟。但他這次為了自已的私心而葬送北境士兵和百姓的性命也是不爭的事實。
沉重的壓力和負罪感折磨著蘇廷溟的心,他將手撐在桌上,掩面流起淚來。
林攸看蘇廷溟這麼痛苦,也感到十分痛心。他小心翼翼地來到蘇廷溟身邊,輕聲寬慰道:“元帥向來是至情至性之人,更何況志氣消沉的陛下一直都是元帥心中的一處頑疾,這些年元帥的心酸與忍耐林攸都看在眼裡。即便這次我大梁帝國真的是因為元帥而陷入險境,即便元帥真的鑄成大錯為世人所指責,這滔天的罪孽,也有林攸與您一同承擔!”
蘇廷溟盡力平復著心情,語氣仍有些無力地說道:“多謝你了!老夫沒有子嗣,這些年所幸有你一直陪伴在身旁,才不至於太過寂寞。”
林攸則是真誠地說道:“元帥對我有養育之恩,又付出許多心血教導培養我,林攸又怎會不知恩圖報!”
蘇廷溟閉上眼長嘆一聲,很是遺憾地說道:“說到底我還是比不上護國公啊!整個大梁帝國中除了陛下之外,唯一能讓老夫心服口服的也就只有薛擎山那傢伙了。不止是武藝和統帥能力比老夫強,就連眼界與胸懷也遠勝過老夫。明明他和老夫一樣追隨在陛下身邊南征北戰多年,也不忍看陛下終日頹廢。但他卻能始終不忘自已的本職,依然盡心盡力保護大梁江山,庇佑無數百姓!不像老夫,會被自已的慾望吞噬,去鋌而走險拿這江山作賭注!”
蘇廷溟此刻只覺得身心俱疲,林攸只得邊勸解邊將他攙扶進了內室。等到蘇廷溟在榻上歇下後,林攸才趕緊又忙著處理府中事務去了。
……
與此同時,陸宇軒已做完了進宮的準備,正和徐吟逍談論著一些事宜。
徐吟逍輕搖著扇子,向陸宇軒低聲說道:“此次金源國進犯非比尋常,陛下又向來對金源國很是仇恨。太子殿下你在向陛下奏報時要謹慎措辭,千萬注意不要觸及陛下痛心之處。”
陸宇軒點頭說道:“我自會有分寸!若不是當年金源國進犯,又怎麼會有後來這許多事。莫說是父皇,就連我都難冷靜地對待。今日早晨剛收到東北淪陷的訊息時,我也是遲遲難以抑制心中的憤怒!”
徐吟逍聽後勸諫道:“正因我大梁帝國與金源國之間頗有仇恨,才更要冷靜處理,不可因一時之怒而耽誤大事啊!畢竟金源國十年間不曾有動靜,此時來犯必然是準備充足,不可輕視。而且從那個失蹤的嘉蔭關太守劉瑾和商盟特使餘得水的事上看,最近大梁帝國周邊勢力動作頗多,我們要對付的恐怕不單單只是一個金源國!”
陸宇軒也認同地說道:“的確如此,關於這些事情的對策還需要再慢慢商議。”
兩人正說話間,卻看見徐詩遙打扮得很是得體,正輕移蓮步朝著這邊走來。
不知徐詩遙來此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