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離回想起剛剛玄蘇幕扔金子的那一幕,她想起小時候曾經和綠竹偷跑出來到香德樓的情景。
時間回到十年前的白露時節......
“九公子,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我實在是跑不動了。”婢女綠竹氣喘吁吁地蹲在路邊,小腦袋直冒汗。
綠竹的腦袋瓜子被一雙纖纖嫩手輕撫著,“綠竹,再忍一下下,柺過右邊那條巷子就到了,香噴噴的香德樓的烤鴨、烤豬蹄都在等著我們呢。” 尹昭離說著就實在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見可憐兮兮的綠竹確實是渾身乏力走不動,一著急,尹昭離立馬俯身,催促著,“我揹你,快,把手遞過來。過了時辰就沒有了吃的呀.......”
綠竹直晃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這是殺頭的罪啊,九公子,我可不想死啊。”
“這是命令,你不上來,你現在就是死罪,你若聽我的,你還能多活幾個時辰。”只見尹昭離不由分說背起綠竹,一路沿著滷水和燒烤的氣息小跑到香德樓。
從將軍府穿過了整整兩條街。
尹昭離此刻完全忘了她需要扮演一個病弱的男童。
她只想撲向這些烤熟了鴨子、豬蹄、排骨、雞腿.......
店掌櫃見兩位男童裝扮的孩子,約莫只有八九歲的樣子,手牽手大搖大擺地走進門廳,直接坐在只招待貴客坐的飯桌旁,不過瞧見這兩位孩子穿著講究,其中一位的氣質也和尋常家孩子極為不同,顯得有些高貴,恐怕大有來頭。
連忙招呼店小二過去,打聽一下。
“兩位小客官。看二位打扮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只是敢問您的爹孃或者長輩知道您要來這裡嗎?我們小店不單獨招待孩童,還請兩位小公子叫您們大人一同來,可否?”
這時綠竹的手緊緊地拽著尹昭離的衣襟,一旦被將軍逮到,她就真的很可能只有幾個時辰可以活了。
尹昭離拍拍綠竹的手背,遞上讓她安心的眼神。
“這洛城方府聽說過吧?”
尹昭離從腰間拿出麒麟圖案,刻有“福壽萬年”四個字的長命鎖給掌櫃的看。
掌櫃將這長命鎖放到掌心,仔細琢磨,掌櫃見多識廣,這一看這長命鎖乃和田玉所制,玉質潔白,細膩,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能佩戴得起的。
這小公子又說自己來自方府,那必定是洛城首富方員外的獨子方晉安了。
掌櫃趕忙將玉佩送還給尹昭離,“要吃什麼,儘管吩咐就是。”
尹昭離學著他兄長的模樣,有模有樣地吩咐道:“聽說香德樓最近新出了一些菜品,就把新出的菜品和之前的招牌菜一樣來一份吧!”
“一樣一份,你們兩位?”店小二心裡一百個問號,就算是方家的公子,也不至於這樣浪費吧?
“怎麼呢?你是怕我們少你銀子,還是吃不完啊?”
掌櫃連忙責罵不懂事的店小二,“不是,不是,小的怎敢。稍等片刻,小公子,菜馬上來,馬上來。”
突然叫嚷聲此起彼伏,“說書先生來了,說書先生來了。”這一刻大家都從四面聚攏。
隨著一曲江南小調的結束,客官們最喜歡的說書環節來了,只見一身書生氣的老伯,順手捋了捋早已花白的鬍鬚,意味深長地開始講到,“今天,給大家說說我們當朝大將尹淮宗雲......的幼子尹昭離 。”
話音剛落,尹昭離含在嘴裡的那塊鴨子肉就掉了下來。
什麼?
“大家都知道我們大月國十湖九城,雖然疆土面積不大,卻是中原上出了名的禮儀之邦,友善之國,富商遍地,百年國泰民安,比起鄰國北境國可是富饒多了。
我們的家鄉洛城位於楚江之南,是大月國除都城牧城外最富有的城池,聚集了不少上流人士和商賈匠人。
可大家不知道十年前的煙花三月,洛城城樓上那是春光明媚,鶯啼紛紛,城下是碧波盪漾,芳草連天啊。
就在這風和日麗的時候,突然滿城的梨花那是不由分說,就像商量好了似的紛紛往下飄落,整個洛城的天空都飄起了梨花雨,更神奇的是有一片梨花飄進了將軍府。
大家也都知道這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尹將軍的傳奇故事吧,這各國都想將尹將軍收為己用,所謂是得尹將軍者必安天下也。
可這將軍曾生育有八個兒子,他和現在的將軍夫人多想生一位女兒呀。
據說,皇帝親口承諾,如果尹將軍夫人誕生的是千金,就許配給五皇子景默蕭,成為王妃。
只可惜,這第九個孩子還是男兒身。
可這說來也是巧,那片飛進將軍府的梨花花瓣不知怎麼地飄進了宮殿,竟然印在了這位九公子的額頭上,怎麼洗都洗不掉。
大家都說這是天降祥瑞,這片冰清玉潔的梨花定會保佑九公子,保佑我們洛城百姓世代安康。
一時間,洛城的女子都喜歡上在自己的額頭上畫上一瓣梨花,代表著吉祥如意。
就算到了今天,這梨花妝在民間都十分流行。
話說這位集萬千寵愛為一身的九公子生的那是俊俏啊,可惜不是女子,要是......
還算這說書老頭會說話,只不過那片梨花印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而不是額頭上,看來,民間傳說也不應該全信啊。
“店家,把你們這裡最好最貴的菜都端上來。”
小二十分納悶,今兒貴客怎麼都點這麼多菜?
突然有客官招呼道,“王大公子安好?聽說這次右遷蜀州觀察使兼蜀州刺史,還沒有祝賀子玉兄了,還望不要見怪啊。”
“景江兄客氣了。”
王大公子,王子玉,這不是之前求爹爹給給朝廷寫封推薦信被爹爹拒絕的嗎?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如果被認出,豈不會被他報復嗎?
尹昭離越想越不對勁,“綠竹,我們快付了銀子走,不然會被抓個現行的。”
綠竹摸摸自己的錢袋,銀子不會自己長腳自己走了吧。“九.....公......公......子,銀子掉了,怎麼辦啊。”
綠竹急的就快大哭起來。
難道是之前揹著你跑的時候丟的?
吃成這樣現在想跑也跑不了啊。
若是現在叫綠竹去叫救兵豈不是把自己暴露了,這身子剛剛好點就出去大吃大喝,回去爹孃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
不管了,先偷偷溜走吧,後面再來付錢,再說了現在這麼忙,兩個身高比桌子高一點點的小孩也不會引起太大注意。
打定主意後,尹昭離決定開溜......
“站住!別想走。”
“這位小兄弟,你還沒有結賬啊?”掌櫃瞥見兩個小孩匆匆忙忙逃跑的身影。
“實在慚愧,錢袋遺失,才出此下策,這頓飯的錢先欠你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若不返還,我就給你今日飯錢的三倍,如何?。”
“ 可是本店從來沒有欠賬的規矩。”掌櫃的更加確信這兩個小孩說不定是哪裡偷來的長命鎖來這裡騙吃騙喝的。
這時,店裡一個打手上前,二話不說揮起拳頭正要迎上尹昭離俊俏而稚嫩的臉龐,綠竹驚叫:“九公子,誰敢動我家九公子!”
拳頭愣愣地停在半空,這高大的打手頓時臉色慘白,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笑道,“九公子,哈哈,真是什麼都敢編啊?咦,額頭上的梨花印呢?”
眾人鬨笑。
“我姓九,名宮子,這樣稱呼有何不可?”
尹昭離正準備和眼前這個大漢決鬥。
忽然一位白衣少年從側面飄來,擋在尹昭離身前,他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
“一群人竟欺負兩個小孩,不覺得丟人嗎?”
“不過吃飯付錢還是天經地義的。”
少年轉身朝向尹昭離,冷如寒月的目光落在尹昭離身上,“以後可不一定有這麼走運了”。
尹昭離覺得這九年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她之前一直以為自己的哥哥們就是大月國最俊俏的男子了。
“這位少俠的恩情,我必定會加倍奉還的,還敢問兄臺的姓名,家住何處?家中有......”
還沒有等尹昭離問完,這白衣少年就一躍踏上馬鞍,準備揚長而去。
她目光跟隨玉樹臨風的少年喊道:“喂,那個誰,欠你的錢,我會還的,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