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五五!”
“四六?”
“朕應允了。”
看!嘴上說著不能與民爭利,回頭就要與子爭利,朱慈炅暗自吐槽。
朱慈炅又刻意而大有深意地看了魏忠賢一眼,這讓碰巧與其有視線接觸的老魏不由得悚然一驚,小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父子二人談生意,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摻和其間,您這唯獨看了咱老魏的那一眼,究竟是何意?
要咱老魏幫著找酒樓的店面?那不過是小事情一樁,老魏保證辦得妥妥當當。不過他轉念又一想,事情顯然不會這麼簡單。
他猛然再次一驚,該不會是宮內的膳食用度之時,若是用到味精,就要算在司禮監的頭上,還要問咱老魏收錢吧?
你們老朱家的人也著實是過分了些,司禮監下屬的那些膳食部門主要是給你們那一大家子做吃食,怎麼還好意思讓咱出錢?
我們自已大多數時候吃的都是尚膳監,頂多幾個頭頭偶爾用給你們做剩下的食材,自已做點吃食犒勞一下辛苦的我們。
再說了,小爺您也不能總逮著咱老魏一個人薅,不是嗎?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咱老魏非被薅禿了不可。
魏忠賢剛想到此處,突然聽到斜對面的雅間之內爆出一聲怒喝。
“馮振鷺,你能有今日,那是你咎由自取!與崔總憲有何關係?”
這道聲音說話時舌頭有些打結,只是聽聲音便可知其已有些醉酒。
“怎能無關?若非為他崔汝吉所嫉,馮某焉能被廠公所厭?”
崔呈秀,字汝吉,號少華,薊州人士。
“那是因為你貪得無厭、索求無度才會被廠公所惡。廠公明察秋毫,似你這等奸邪小人如何逃得過他老人家的法眼?”
聽聲音此人應該是有些急眼,只聽他繼續怒道:“如今你還想著籌謀復起?不過痴人說夢罷了!真是不知所謂。”
這邊的在場諸人此時都把目光投向魏忠賢,只見老魏訕訕地笑著,臉居然還有點紅,實在是少見,眾人不禁暗暗稱奇。
只有天啟皇帝嗤笑了一聲,輕聲道:“明察秋毫嗎?法眼如炬乎?”
魏忠賢聞言,臉上更見尷尬道:“奴婢不敢。”
“廠公自然是英明神武。不過,振鷺、繼賡,此地實非吵鬧之所,況且二位亦無深仇大恨,不過只是話不投機罷了。”
突然又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聲音中有些不虞意味,這應該是周應秋。
“不如看在老朽面上,就此作罷,如何?如此良辰美酒,吵架委實是煞風景。”
“繼賡兄、振鷺兄,部堂所言實為正理,兩位又都是飽讀詩書之大雅君子,怎可在眾位美人面前失卻風度。”
“來來!我敬兩位!”
其間不知發生了何事,突聽得另外一人高聲驚怒道:“李繼賡,你莫要太過分!”
“哼!”
應該是之前那人冷哼了一聲!
只聽得另外一人怒吼道:“李繼賡,你別以為馮某遠離朝堂就不知道你的那些陰私之事,梁鳳台之事你豈能脫得了干係?”
“閉嘴!”
四道怒喝之聲同時響起,而後聽得有人連忙出聲道:“振鷺兄,你糊塗啊!”
最先那道聲音再次驚聲喝道:“好你個馮振鷺!”
周應秋蒼老的聲音也適時傳來:“振鷺!你怎可如此不識大體?”
“部堂、伯衡,馮某知錯了。”
片刻之後,那道怒吼的聲音帶著惶恐與頹廢再次傳來。
而後,那邊廂的四人也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雅間之內變得鴉雀無聲。
……
這廂的雅間之內,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魏忠賢的身上,因為他就是第四個發出怒喝之人。
而魏忠賢則很乾脆,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他渾身發抖,臉色煞白,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地順著臉頰往下滴。
天啟皇帝面沉似水,平靜道:“有什麼是朕不能也不該知道的?”
“皇爺,奴婢……”
朱慈炅見狀連忙出聲打斷,他抬頭對著嘴巴還張得大大、有飯菜掉落猶未可知的伍湖、司海吩咐道:“你們去門外守著。”
而後他扭頭又對寰兒態度堅決道:“你也先出去!”
待三人出去後,朱慈炅對著天啟皇帝微微一點頭,然後看向魏忠賢。
魏忠賢哽咽道:“皇爺,奴婢不能說!此事要怪就怪奴婢一人,與旁人無干。”
天啟皇帝的聲音依舊平靜:“你是篤定朕不會拿你怎樣嗎?”
“奴婢不敢!只是此事委實是……奴婢也不知道該怎麼講,不過若是皇爺今日賜奴婢於一死,奴婢也絕無怨言。”
“可是與奉聖夫人有關?”
當今天下,能讓魏忠賢捨命相護的不外兩人,天啟皇帝與奉聖夫人客氏,就是他的親侄子也不夠格。
天啟皇帝瞬間便想明白其中關節兒所在,他回頭溫聲對朱慈炅道:“皇兒,你先去外面等候片刻,朕稍後就來尋你。”
朱慈炅不由得一怔,這只是涉及到客氏而已,怎麼突然之間自已就成了多餘之人?不過他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而後在天啟皇帝的護佑下,他翻身下了座椅便往門口走去,此時身後又傳來天啟皇帝有些嚴厲的聲音。
“談敬,你去跟著,隨護左右。皇兒若有閃失,朕唯你是問。”
“奴婢領旨!”
於是朱慈炅、談敬二人便一前一後出了雅間。
剛出房門,朱慈炅在廊間邊走邊調侃道:“談總管,看來你也是多餘之人。”
談敬語重心長地躬身道:“小爺,這其實是皇爺信重奴婢,也是掛心小爺。由此可見,小爺並非什麼多餘之人。”
朱慈炅腳下一頓,輕笑道:“你倒是看得分明,往後還能如此通透才好。”
他不禁再次感慨,在這皇宮內院裡,不管皇帝、后妃、皇子皇女,亦或是太監、宮女,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省油的燈。
嘭……嘩啦……
身後的雅間之內,隱約傳來天啟皇帝的低聲怒吼以及盤盞落地粉碎的聲音。
朱慈炅輕輕地搖了搖頭,徑直往對面的雅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