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啟平微微喘息著，整個身子都躬伏著，如果不是靠陰神尺支撐著身子，早就累趴在地上了。不過看著那久久沒有動靜的煙塵內部，殷啟平內心的歡喜越來越盛，“是我贏了！”

雖然不明白裁判為什麼還不宣佈結果，但殷啟平內心被巨大的喜悅填滿，面朝玄啟仙宗方向，振臂歡呼，回應他的，是玄啟弟子的歡騰，以及那鼎沸的讚揚之聲。

反觀玄啟的那些長老，包括殷篆書在內，臉上卻並無喜色，反而面色凝重的盯著那久久不散的塵煙。

李開雲也被那穿胸的一擊給嚇了一跳，但礙於神識之力有限，並不能感知煙塵內部的情況。他向郭殿主等一眾長老所在的地方看去，見他們面露驚訝，眼睛齊刷刷的盯著那片煙塵，李開雲敏銳的察覺到了異常。但似乎不像李開雲擔心的那麼糟糕，最起碼大師兄應該是無礙的，因為李開雲注意到，郭殿主吃驚的表情下，竟還隱隱有些羨慕？他老人家在羨慕什麼？

“嗒踏……嗒踏……”

月下，百態盡顯時，煙塵開始飄散，朦朦朧朧間似乎有個人影正在走來，隨著他的踏步，“嗒踏”的聲音越來越響，漸漸蓋過了周圍的喧譁。彷彿按下了靜音鍵，開合的嘴巴不再開合，萬籟俱靜，齊刷刷的目光看向唯一聲音傳來的地方。

陳雲的身影漸漸清晰，出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青銅面具下的雙眼，猶如九幽寒潭，古井無波，卻極寒刺骨。破爛黑袍上，心口位置新添一塊汙漬，並不引人注意。手提一把“寶劍”，如果那還能稱為寶劍的話。破碎的劍如何提起？靠著一口靈氣充當粘合劑，彼此勾連，勉強組成了劍的形狀。

殷啟平察覺到周圍的異樣，緩緩轉身，便看到了這樣一幕。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攥緊，一時竟呼吸困難。一股涼氣直衝天靈，手腳痠麻僵硬，和眾人一樣，目光呆滯的看著緩步走出的陳雲。

傳說中，淵海魔物是這世界上最可怕最不祥的事物。殷啟平沒見過淵海魔物，此刻卻覺得陳雲比傳說中的魔物還可怕。

陳雲以神識之力託舉著翠駒碎裂成幾塊的劍身，空出的雙手迅速結印，最後緩緩抬起右手，就見右手掌心微收，手指屈攏，作龍爪形，正對胸口處的傷口。掌心爆發吸力，就見幾滴晶瑩如紅寶石的精血被吸出。

精血依次滴落在劍身上，血液順著縫隙蔓延，密密麻麻的血網兜住整個劍身，給人的感覺是：這柄劍由支離破碎，重新成為一體。

那飄忽不定、即將隨風消散的小生命，在鮮血的呵護下，也穩定下來，隱於劍身之內，疲憊的沉睡。

陳雲感受著那微弱但清晰的意識波動，神情一鬆，表情依舊嚴肅，但對殷啟平的殺心，卻有所舒緩。

陳雲抬頭看向殷啟平，就見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臉上寫滿了三個字：不可能。

陳雲仔細感受之前的心境，有所頓悟，對殷啟平道：“新悟此法，請君品鑑！”

剛剛自責懊惱的情緒重新湧上心頭，原本漸漸平靜的心湖開始波光粼粼，進而波濤翻湧，陳雲嘴裡低聲呢喃著什麼，唯一能聽見的殷啟平卻一句也沒聽懂。

“我以我血祭蒼天，蒼天應有感，青蒼有情！”

話落，手裡的翠駒便被陳雲輕輕揮出，緩慢且毫無戾氣，看上去軟綿無力，甚至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帶起。

而直面這一擊的殷啟平卻臉色大變，幾乎瞬間清醒，下意識抬起手中的陰神尺抵擋。在殷啟平的冥冥感知中，此刻只有這地階法器才能救得自己的性命。

場內外，吃驚的自然不止殷啟平一人。姬禾巫藏在寬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復又鬆開，眼裡的驚豔之色久久不曾衰減。但想到如此天驕卻與玄啟無緣，眼神又變的複雜起來，看向陳雲的眼睛晦暗莫名，“驚才絕豔的落青劍，但以如此修為想要擊破地階法器，卻還差些火候……”

與姬禾巫含蓄內斂的表情不同，殷篆書眼裡的殺意幾乎掩蓋不住，此刻心中已經暗自思量一些事情。

如果玄啟那邊的長老是深深的忌憚的話，落青這邊長老心裡則是樂開了花。即使是不精通鬥法的丹峰長老，也都會修習自家成名劍訣，落青劍訣。畢竟關鍵時刻，這是可以保住小命的。也正是因此，他們才真正瞭解陳雲這一劍意味著什麼。

落青劍訣一共四式，前兩式與後兩式有云泥之別，後兩式修煉之法不載在玉簡之內，全靠自身心悟，所以落青仙宗修煉劍訣者眾多，登堂入室者卻寥寥。陳雲如今頓悟的正是這第三式，雖然只是雛形，但五臟俱全，只待時間沉澱，必然能劍耀九州。

落青一眾長老中，要說最激動的，當然要數郭再緒郭殿主，自從陳雲揮出這一劍開始，他便興奮的手舞足蹈，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陳雲看，要把這一刻的神韻深深刻在記憶裡。畢竟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錯過這次，也許終生便與這兩式無緣了。

場下聚集者甚眾，自然不乏見多識廣者，此刻他們的心中也是五味雜陳，讚歎、羨慕者有之，欲除之而後快者也有。

就在場內外心思各異時，陳雲的攻擊迅捷且悄無聲息的逼近了殷啟平。正中殷啟平擋在身前的尺身上，就聽一聲脆響，青銅鳴音在眾人耳邊炸響，修為稍弱者，被尖銳的聲音刺穿鼓膜，發出沉悶的痛哼。

就在眾人都以為，地階法器可以輕易抵擋這一擊時，清脆的金鐵交擊聲中，卻突兀的出現了一絲雜音，“咔嚓！”

這一絲雜音入耳，殷啟平臉色大變，尋聲看去，就見藍光瑩瑩的尺身上，出現了一道小小的豁口。就是這小豁口，使得地階法器不再完美。

殷啟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胸口微涼，似有一道涼風拂過肌膚。接著便是火辣刺痛在胸口蔓延開來，疼痛劇烈入骨。殷啟平微微低頭，就見胸口處，一道血痕直接從右肩胛延伸到左肋下，血痕之下的骨骼也沒有幸免，斷口光滑，一劍兩段。

殷啟平僵硬的微微抬頭，想說什麼，卻是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手中的陰神尺更是拿不穩掉在地上，與煙塵嬉戲。沒有陰神尺的支撐，殷啟平緩緩向後倒去。

一道微風掠來，接住即將倒地的殷啟平，姬禾巫袍袖一捲，捲起陰神尺，託著殷啟平向著玄啟所在飛去。

在接觸殷啟平的瞬間，姬禾巫探查了殷啟平全身，受傷雖重，卻無性命之憂，想來陳雲當時手下留情，並不是奔著殷啟平的性命而去的。但此刻玄啟仙宗大敗，沒有臉面繼續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只好裝作殷啟平瀕危垂死的樣子，急匆匆離場。

看到玄啟仙宗眾人灰溜溜離場，場下眾人不由得發出陣陣噓聲，落青一方更是歡欣雀躍，擊掌相慶，道道仰慕、敬佩的目光紛紛投向擂臺上，原本普通的背影，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高大可靠。

陳雲不著痕跡的擦掉嘴角的血漬，朝著郭再緒傳聲打了聲招呼，身影化作驚鴻游龍，融於月色中，消失在夜色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