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鬆,信紙像雪花在空中打了個轉,才掉進了盥洗盆裡,信紙上的墨漬迅速變得入目斑駁,將水都染成墨黑。
徐遲召心裡有點五味雜陳。
紙上分明的寫著,徐國邊境幾處小村莊,近日有不明之人入侵,雖邊境不是繁華之帶,可也是踏入徐城途上必經之路,守住邊境,換言之也可以說守國門。
踏破了邊境,徐國百姓必受牽連。
徐遲召深吸了口氣。
他們如今就在劉韶,好巧不巧,離那邊境,怕也就是幾日的路程。
徐遲召上位也有好幾餘年,重的了文,也從未輕武。也因自身在宮中長大經歷太多爾虞我詐最後身子落下了病根,他深知兵力對一國安危的重要性,對兵部平時徵兵操練,減輕賦稅那都是常有的事。
風雨欲來前,最是飄搖。
那水雖泯滅了字跡,變成了渾濁一灘,但那白紙黑字卻還在徐遲召眼前晃的厲害,徐遲召定了好久,才沉沉道:“這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待求雨一事過後,即可派人送皇后回宮,片刻不得耽擱。”
暗衛首領連忙叫是,心裡卻難免詫異起來。
說到國事,皇上第一個說的卻是皇后娘娘,說是怕皇后娘娘出事應該也是有的,只是,皇上為何將皇后娘娘和這事扯到了一起?
徐遲召想起那女人的身姿,特別是之前見她拿的了刀也耍的了槍的樣子,他腦子裡莫名就浮現了‘宋蔓’在戰場上陣殺敵的情景,不由得顫了一抖。
他收回飄忽的神思,就算大敵當前,事情還是要一件一件的來。
眼下還是希望三日後的那場雨,順利來到。
…
很快日子如沙漏般流過了兩日。
荒蕪之地常日大風,劉韶自從乾旱之後便是如此,沒日沒夜的颳風,天邊偶有云彩,轉眼便又能被風吹到散盡。
狂風整日嚎啕,將劉韶吹的生機全無。
事情過了幾年之後,夏宜都能想起劉韶的那個無風的夜晚。
萬物真正的死寂了過去,又好似所有事都在噤聲嚴陣以待等著什麼。
既然有雨,來的總歸是有些徵兆的。
求雨前一個晚上,不知為何,夏宜心裡也頗有些不寧靜,在榻上輾轉了好幾個來回,愣是一點睡意都無。
空氣裡都沉悶的厲害,夏宜原先睡的時候會習慣性在視窗留一條縫,眼下是一點風都沒了,連胸腔裡呼吸的空氣都被加熱了似的,最後她從榻上坐起來,一股腦的推開窗,一霎那,她看到了有人執燈在外面駐足停留。
夏宜原先以為是徐遲召,可那人拿著燈籠又近了她才看清是秦昭然。他一身瞭然站在那裡一身黑衣,連頭髮都只用一根木簪挽著,油燈只照亮了很小一塊地方。
夏宜看清了握著燈的那隻手,骨節分明,無名指上有一顆黑痣,青色血管枝丫似的在他的手背處蔓延,手腕纖細卻不顯得薄弱,看著竟十分有力。
他站在那裡,黑衣黑髮,跟背後的夜色融為了一體,連帶著他周圍的氣質似乎都變了,夏宜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只是衝他揮揮手:“夜裡冷,你站在那裡做甚,快過來。”
秦昭然很聽話,夏宜一邊接過他手裡的燈,一邊攬著他進屋,將燈籠放在桌上,小小的屋子裹著小小的一盞油燈,火光雖不明亮,也能堪堪照亮每一個角落。
夏宜看著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的秦昭然,疑惑道:“這麼晚來了,你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秦昭然搖搖頭:“沒什麼,就是突然很想看看你。”
今日是秦昭然醒過來的第四日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找她,往常都是夏宜主動去尋的。
夏宜頗有幾分意外,定定的看著秦昭然:“想看我……你是想起了什麼了嗎?”
秦昭然又搖頭,突然靠近,一把抱住了夏宜。
夏宜坐著,他委身站著,夏宜的下巴磕在秦昭然的肩膀上,她的頭被迫仰了起來,燭光不再照進眼底:“你這是怎麼了?”
“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去明貞臺?”
明貞臺,位於劉韶中心,平日裡劉韶有什麼大小事宜,需要召集人的時候,都在那裡集聚,事急從權,也來不及再準備什麼,就只能就地取材,重新修葺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