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起來便難顧其他,趙叔看著秦昭然:“天還沒亮,秦先生你不如再去睡會好好休息下,以後醒著的日子長著呢。”
看著趙叔倉皇離去的身影,秦昭然沒有任何動作,好似自腳底生出藤蔓,他傻愣在原地,緩緩伸出手,低眉細細瞧著,眼裡空無一物。
這醒來在他視線裡出現的一切其實都很陌生,哪怕在腦海裡時不時會恍惚過一些破碎的記憶,他整個人,也總覺得那不屬於他。更讓他覺得失措的是,他體內似乎還有另外一人,不時遍跑出來佔據上風。
秦昭然惶惶然,轉身跑進屋子裡,大門緊閉,拉上簾子,直到屋子裡沒有一絲光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不但沒吞噬他反而讓他覺得妥帖。他縮在角落處,畏畏縮縮,腦子裡時刻保持清醒,生怕一個不留意便再次被吞噬。
……
趙叔算出落雨的日子了。
日頭徹底明媚大地,耀灑在這片沒有任何枝葉遮擋的貧瘠土地。空氣裡似都滾著熱浪,隔著層無形的屏障,氤氳著視線,只見有波浪狀的東西從地裡的裂縫向上蒸騰著,一切彷彿身處蒸籠之中。
夏宜沒喝酒,麻了半邊身子被敲門聲吵醒,她起身開口,是一臉興奮的趙叔,口裡不停的在唸叨:“我算出來了,我算出來了,我算出來了!”
夏宜眉眼鬆懈,她轉身看向屋裡,徐遲召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儼然又換上從前的做派,目光在夏宜身上停滯一瞬,才看向趙叔:“有幾分的把握?”
趙叔道:“十乘十!”
這下輪到徐遲召鬆了口氣,他起身,大手橫過眉宇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時間?”
“三日後!”趙叔自顧興沖沖道:“我跑遍了劉韶大大小小的地,最後在劉韶烏蒙山上算出來了,烏蒙山是劉韶最高的山,能俯瞰一切,絕對無誤!”
他算了這麼久,在烏蒙山頂算出來的那一刻,心裡倘若有洪流傾瀉而出。這麼多年了,他從未有哪一次會有像現在這般這種感覺。
事已至此,全國上下的人都看著,來了也已有多日,不管是否真如他所言,也必須去給百姓一個答覆了。
徐遲召喚來一個人,便把求雨一事定在了三日後。跟隨而來的所有人也已經枕戈待旦,就等徐遲召一聲令下。
夏宜心情也好起來。等求雨一事結束後,她也能帶著秦昭然回到徐城了。秦昭然剛醒,醒來為何模樣比年齡老了好幾歲,這還不得人知,總得先找好大夫替他看看,另外她自已也要確定一些事。
宋蔓。
她能感覺到她並未離開,因為她總還是覺得原先宋蔓的情緒,在這一路上仍舊屢次影響著她,可她也再沒說過什麼。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讓宋蔓不能在開口說話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認為,終有一日,宋蔓會離開這個身軀,到時候,就是她真正重獲自由的時候了?
而徐城,一定是能給這一切劃上句點的地方。
夏宜臉上不禁也露出幾分喜色,還未顯露太多,又察覺到徐遲召的視線轉向她。她飛快斂下情緒,故作無事道:“怎麼沒人送上些吃食?臣妾都餓了。”
距離上一次他們進食,也沒過去多少時候。
徐遲召毒舌道:“皇后這消化能力,徐國上下都無人能匹敵。”
夏宜也不遑多讓:“能吃能喝是福,臣妾深切在皇上身上體會到了這句話。”
徐遲召冷哼一聲,一邊側頭去吩咐:“沒聽到皇后說她餓了,還不去準備下?”
夏宜也十分愉悅學著徐遲召的樣子哼哼了兩聲。
這一夜,看似什麼都沒發生,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小翠和李玉二人都不肯退讓的模樣,心裡覺察不對勁,只是這二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一點兆頭都沒有,二人心裡只能歸為是自已多想了。
待早膳過後,夏宜沒事又溜達去了。
屋內,徐遲召將暗衛首領叫至面前,暗衛在他面前屈膝,一封書信被雙手送至眼前。信未開封,來的一路上被風吹的慣性捲起了個角,徐遲召接過,一目十行的掃了下去。
不過須臾,徐遲召原已經顯露幾分輕鬆的神色,再次沉重下去。
手一鬆,信紙像雪花在空中打了個轉,才掉進了盥洗盆裡,信紙上的墨漬迅速變得入目斑駁,將水都染成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