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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白鷺鎮的少年

“那我是不信的。”教室裡的氣氛冷到了極致的時候,她才小小聲說了這麼幾個字。

她低著頭,髮絲都從臉頰兩側垂落下來變成密不透光的簾幕,徹底遮擋起她的神色和表情,令人一時間捉摸不透。

但距離她如此近的柏策分明看到她的肢體從短暫的僵硬狀態變成了輕顫,而後又變得震顫明顯。

對於一個明確表示過喜歡黎澤的女孩子來說,這應該是濾鏡被打了個粉粉碎,內心相當崩潰吧。

一時間他開始自責了,是不是自己說的話太有衝擊性也太不留餘地,讓她受了這麼大的打擊。

他竟然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但還是抱著試圖挽救一下的心態想伸手扶她一把:“喂……你沒事吧。”

“呵。”正在他的指尖就要觸碰到她的時候,沈冬笙驟然揚起頭,淺淺地笑了一下。哪怕是記憶中小時候的她,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笑容。

與其說開心,不如說是一種領悟了什麼的、瞭然的笑容。

壞了,這該不會是……受的打擊太大,被刺激得不正常了吧。

柏策看到她如此反常的舉動,已經不知道作何回應。

“我有點開心,真的。”沈冬笙在笑,聽她說話的人卻莫名地感覺周身縈繞著絲絲寒涼。

腦子裡的小惡魔似乎將尾巴上的小三角錐伸到了她的心頭,找準了心尖尖的位置,就那麼利落地一戳。

原來黎澤學長的過往和我……如此相像。

“你……”柏策覺得剛才的一瞬間自己彷彿被凍住了。

這是真的被刺激得犯病了嗎?

“我走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往事。”沈冬笙腳步輕快地離去。

柏策看著她如同舞蹈一般輕巧地漸行漸遠,心情複雜。

這反應也太不對勁了。

她小時候完全不是這樣的啊……

這孩子果然是遭遇了什麼事,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周圍冷凝的空氣中餘下沈冬笙淺淺的話音。

“原來他真的有……”

能治我的藥。

首都華京市和東邊的靜海市兩個一線直轄市之間有一塊飛地,這裡一共有三個縣級小城市,但屬於和華京靜海都相鄰的燕北省。

飛地三城中最小的中州市裡,有個風光秀美的小鎮,叫做白鷺鎮。

只不過這裡雖然有山有湖,卻並沒有白鷺這種鳥類。倒是有傳聞白鷺鎮背後的山裡有一種叫聲很悅耳的畫眉。

或許正因為是在山間的緣故,這裡一年中多數時間都很朦朧,與霧為伴。即使難得的晴朗白天,深秋的蒼藍天空下,整個小鎮依然有種森然寂靜之感。

鎮上某個獨門獨戶的小院,一個少年聽到院門處的動靜,飛快地從院裡這幢小樓的二層跑了下來,年代久遠的木質樓梯被踩出吱吱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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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跑到院門處並沒有他想象中的人回來,僅僅是一隻隨意串門的狸花貓。

“小焰,不要跑。”一樓的房間裡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女人聲音。

“知道了外婆,我下次注意。”少年的音色清脆又幹淨,但明顯中氣不足,低微乏力。是久病之人才會有的。

“說了叫你別跑別跳,你怎麼就不給我省點心啊。”另一個女人一邊埋怨著一邊從一樓走了出來,“讓你在家好好養著就是不聽,沒事就總要亂跑。”

“回外公外婆家怎麼能算亂跑……”姿容秀麗的少年因為久病面板蒼白,身體薄弱。與其說是失望,更像是有點委屈地垂下頭。

“吃了午飯就回家吧,先回屋老實呆一會。”女人走到院子裡拉住他。

女人身型修長雅緻,面板白皙無斑。看起來年紀30左右,是當下最流行的輕熟美女。

如果不說話的話,應該很美好。但媽媽都是這樣的,對孩子一開口就氣質全無。

少年不情不願地被她拉著走回去,進門之前不死心地再度回頭看了一眼虛掩著的院門。

媽媽又說了他兩句,便走去廚房幫外公做飯,採光並不算好的一樓客廳裡只留了他和外婆。

外婆過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你媽說的對,不用總往這邊來。你哥要回來總會事先打電話,我和你外公一定會告訴你的。而且你也可以給他去電話啊。”

少年聽到這話,似乎反而更委屈了:“我哥平時很忙,我不敢打……平時發微信他也不太回。我媽還經常查手機,發現我聯絡我哥,就會很生氣……”

“哎,”外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勸他才好,“你哥其實什麼錯也沒有,這麼多年都這樣……”

病弱少年嶽焰對外婆的話深以為然;“就是啊,她看我哥跟看仇人一樣。現在不止是看見,在家裡提起我哥她都要發瘋。我爸勸她都勸不住,恨不得把我爸也打一頓。”

外婆又是長長地嘆一口氣:“你媽那個脾氣鬧的啊……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嶽焰聽著外婆的話,本來想要再說些什麼,此刻卻沒了言語,黯然垂頭。

身在華京的黎澤並不知道此刻老家的弟弟十分想念自己,在嶽焰不情不願被母親拉扯著從外婆家離開的時候,他正處在下午的課前,拿著手機例行公事地向外婆匯了一筆款。

反正給那個女人她不會接受,每個月都是交給外婆曲線送回家裡。

母親,對他而言自幼就是如此陌生的詞語。

在他的印象裡,黎思大概始終都希望自己從未生下過黎澤這個人。

在她眼中,他大約也不過是個討厭又麻煩的寄居者。

讓他隨自己的姓也不過是覺得他不配跟著繼父姓岳。

所以當他再長大一點,知曉自己的身世的時候,雖然也不解過、憤怒過,但很快就只剩下悲哀了。

不知是為黎思感到可悲,還是為自己感到可笑。

這個家庭裡,他永遠都只是個異類。

那時甚至連逃避都沒處去。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儘量不出現在黎思面前,不惹她生厭。

他的存在,是黎思的恥辱。

這個家,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