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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說沈家的女兒是……

處於北方的華京市,天氣由秋入冬的時候,早晨多少都有些難熬。

冷,卻還不到集中供暖的時候。

註定有很多人會因為寒冷提前從夢中醒來。

黎澤在這天以前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做夢了。

夢裡遇到很多人,發生很多事,他醒來都不再記得。

唯獨記住一隻緊緊牽住自己的,纖細柔嫩的手,一直拉著自己向前走。帶他走出只有黑夜的地方,去到有光的國度。

他起身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一掌寬的縫隙,看著自己伸展開的手掌,似乎想要握住窗外那一點晨光普照前尚在人世間流連忘返的星光。

溫暖又綿軟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掌心裡。

如果唇角這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也算的話,他認為自己是微微笑了一下。

似乎會很願意就那樣被牽著去很多地方。

都會一直一起走下去。

無論流浪還是遠遊。

沈冬笙又做了關於過去的夢。

並不漫長卻印象清晰的夢。

夢裡是她曾經到過的荒蕪的深山,廢棄的村落和冰冷的倉庫。

還有那個無比熟悉的,恐怖的、巨大的黑影。

在撼天動地的轟鳴聲中,排山倒海般從背後向她襲來的黑影驟然收攏,化作一支利箭,幾乎從背後將她貫穿。

夢裡的沈冬笙倒下了。

現實裡的她卻因此猛然起身,醒來。

很久沒有這樣了。

周身是徹骨的冰涼,頭部的血管卻在激烈搏動。

她強忍不適,動作遲緩地爬下床。

卻僅僅邁出半步就感受到久違的、再度清晰的痛。

她緩緩地滑跪下去,額頭抵在床邊,彷彿拼盡全身力量,一把扯開布料輕柔的貼身睡衣。

如珠如玉的圓潤釦子紛紛崩落,深深陷在床前地毯纖長的絨毛裡,她的大半個背部隨之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中。

右邊的肩胛骨上刻印的黑桃圖案浸透了殘陽的色澤。

如同夕照中豔與寂相互的糾纏與侵襲,暗紅的舊傷燃起灼熱的痛楚。

此時天邊矇矇亮。

上午的校園,某咖啡廳。

只有一個角落的桌邊坐了兩個人。

葛斌和蔣文元繼續著那一晚在金馴鹿被陳軒打斷的對話。

“我就直說了,我想有一個途徑能迅速接近沈冬笙,並且和她儘量熟一些,有什麼好方法嗎?”蔣文元看著咖啡杯裡已經變得有些模糊的拉花對葛斌表達訴求。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有辦法?這事……”葛斌摸了下鼻子,“給你交個底,我姐姐和姐夫的事記得吧?”

“記得。”

“當年幫了他們的人就是沈家兄妹三個。”

“……”蔣文元神色未變,但葛斌清楚地感覺到桌子震了一下。

“所以對我來說沈冬笙和她的兩位哥哥是恩人。”葛斌晃了晃手裡可能只已經剩下冰塊的冰美式,“沈冬笙報到的時候她二哥,就是沈秋笙找過我,託我照看一下他小妹。”

“你的猜測是真的,”他繼續說,“沈冬笙確實有臉盲症並且曾經造成過一定的交往障礙,我並不知道是先天還是後天。

“但因此她哥才會找上我,讓我幫忙留意一下她的日常社交狀況。所以——”

“我能不能知道你究竟有什麼理由非要接近沈冬笙?”

蔣文元因為葛斌的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直到葛斌以為今天的對話無法再繼續下去萌生走人想法的時候,蔣文元開口了。

“因為敏敏。”

“敏敏?是小時候……你喜歡的那個總在住院的小姐姐嗎?”葛斌從腦海深處搜尋出一個模糊的印象。

“就是她。”

“她現在……”

“她死了。”

“……!”葛斌大為震驚,“什麼時候?”

“很久,馬上就快8年了。”

“這麼久?那時候你明明說她情況還算穩定……難怪這麼多年都沒再提起……”葛斌語氣不無遺憾,“我印象裡那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還彈得一手好鋼琴……跟你同年吧,可惜了。”

“我認為敏敏不是自然病亡的。”蔣文元又投下一個深水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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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需要沈冬笙告訴我敏敏的真正死因。”

“這跟沈冬笙有什麼關係?”

“沈冬笙是她生前唯一的朋友。”

“……為什麼她們會有交集?”

“我也不清楚,最大的可能是學琴的時候認識的。”

“為什麼你現在才會對這些事……?”

“敏敏是我的初戀,當年被通知她突然離世,我就覺得很奇怪,至今都不明不白。”蔣文元心頭煩悶的時候總會習慣性地點支菸,但他想起是在校園裡,摸了摸口袋終究還是忍下了。

“為什麼你會認為沈冬笙與此有關?”

“開學報到前我從阿姨,就是敏敏的母親那裡聽到了一些事。”蔣文元雙手圈起面前的咖啡杯,裡面的東西一口未動,“所以時至今日才開始追究。”

“我上一次去看望她的時候碰巧趕上她發病。”

“阿姨一直鬧著要見沈家的女兒,我絕沒有聽錯。”

“沈家的女兒,就只有沈冬笙一個。”

“不可能吧……8年前她才有幾歲?”葛斌聽得心裡一驚。

“但她確實這樣說了……”

蔣文元的手緩緩鬆開咖啡杯,緊握成拳壓在桌面上。

他一字一句地複述著。

“沈家的女兒是兇手。”

因為噩夢引起的身體不適,沈冬笙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所幸沈秋笙早就出門去工作,父母也已經出了門,都不在家裡。

現在並不會被家裡其他人發覺有什麼不妥。

她裝作起晚,草草吃了早餐,回去坐在梳妝檯前打扮自己。

今天已經沒心思上課了,不想去學校。

不如找個畫展或者攝影展去靜靜心。

然而她這個想法立刻被手機裡跳出的一條提醒打消了。

【AM9:00定時提醒:喂貓!喂貓!喂貓!】

沈冬笙驀然想起圖書館後面一群等待凍乾的饞貓。

只得雙臂一推梳妝檯的邊沿,身體帶著凳子向後一錯,站起身。

她一手扯住剛扣好的上衣,拿起衛衣準備換回平時偽裝蘑菇的一身行頭。

卻看見鏡中的自己。

清透無暇的面頰上凝寒積雪,神情淡泊,不見一絲暖色。

每當臨近生日就會做這樣的夢,很多年下來應該習慣了才對。

但今年這場舊夢迴歸得如此激烈如此早。

為什麼……

她鬼使神差地放下手,轉頭收了已經拿在手上的衛衣,保持現在的打扮出了門。

臨近校園正門前筆直漫長的路口,車子漸漸減速。

沈冬笙讓司機回了家。提前下車緩緩步行。

起風了。

精心打理過的長髮又被秋風揉亂。

風的聲音經過耳邊,她忽然就想起秋季戀人中的詞句:

我想在秋天儲存浪漫,好在冬天饋贈於你。

除她之外空無一人的道路兩旁,梧桐早已換了秋妝,微卷金邊的葉子掠過她的肩頭,洋洋灑灑,飄落成歌。

她停在了風中輕聲唱。

彷彿風帶來的寒涼可以治癒右肩上依然殘留的隱隱灼痛。

渾然不覺一片金色的梧桐葉成為了秋風的饋贈附在她的書包上。

黎澤看到沈冬笙站在道路正中,被旋舞的梧桐葉包圍,似乎在透過吟唱品味著濃郁的孤獨。

原來之前說要給他唱歌是真的會唱,她可以唱得如此動聽。雖然現在看到純屬偶然。

她周身彷彿溢位靈韻,略微過膝的裙襬與飛揚的長髮在風中飄逸悠然,躍動的線條像是在他心上翻起了浪。

他曾經聽季安廷說起,會在秋冬季穿裙子的女孩子是浪漫的,更是美麗的。

現在對這種說法有了體會。

清越的歌聲卻在他前行的腳步開始放慢的時候戛然而止。

“抱歉,我擋路了……”聽力極好的沈冬笙聽到漸漸靠近的足音,停止歌唱轉過身。

驀然回首看到的竟然是他。

當下就生出淡淡的喜悅,渲染在她的聲音裡。

“黎澤學長……”

“很好聽。”被她呼喚名字的黎澤走到她身前,伸手為她取下了那片卡在她精巧的英倫學院風雙肩包上的梧桐葉。

沈冬笙為自己最終還是來了學校喂貓的決定點了個贊。

”真好,還好來學校了。”

因為我來了,才能在這裡遇見你。

“什麼?”黎澤沒聽清。

“還好今天來學校了,才能遇見你。”她仰起頭看著他重複了一遍。

真不愧是學長,明朗的下頜線好看到她現在就想拿出手機拍下來。

黎澤看著沈冬笙的髮旋,莫名想起了在金馴鹿的晚上。

電梯門口攔腰一抱的觸感突兀地從回憶深處湧出來。

“學長,剛好……”

“我該說你們別擋路還是該說你們注意點影響?”一道有點熟悉的男聲驟然劃破黎澤和沈冬笙之間美好的的氣氛。

這聲音是……沈冬笙循著聲音下意識地偏頭看去。

黎澤卻不為所動,依然目光深邃地看著沈冬笙。

逐漸走近的這個人應該是足夠好看的,但在她眼裡如同加了一層模糊的馬賽克。

不過這個五顏六色的衣著她認得,果然是他。

“學校正門,大路中間……嘖,竟然還真是你這個面癱。”

踩著鋪滿淺金落葉走過來的柏策,現下的裝扮與其說是孔雀不如說更像鳳凰。

全身掛滿金閃閃的亮片。

“你這個面癱居然也會跟女孩子……怎麼是你?!”

“我果然沒看錯你啊,小漂亮是貨真價實的小漂亮。”他看到沈冬笙怔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穿成那種蘑菇樣太浪費了,你長得這麼好看就應該穿得美一點——”

“然後來給哥哥當模特。”說著他又上前兩步,跟黎澤和沈冬笙站成一個不規則的三角:“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