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這是你阿沅妹妹。你比阿沅大一歲，要多照顧妹妹，知道嗎？”

──“嗯，我會的。”

......

溫霽然記事以來，身後就總是跟著一個小糯米糰子，要纏著他一起玩。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段童年日子是他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起初，阮·糯米糰子·青沅總是喜歡邁著小短腿，緊跟在他後面，羊角辮一蕩一蕩地晃悠著，格外的可愛。

就好像，她的世界只有他一樣。

他不太擅長與人交流，從來只會學著做父母眼裡的乖孩子。

因為童年時，他聽父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要乖一點。”

不然會惹爺爺奶奶生氣。

不然叔叔阿姨會覺得小然沒教養。

不然......

他慢慢明白，只有他乖一點，爸爸媽媽才會更喜歡他。

可那根本不是他，他扮演得很疲憊。

有一次，他沒控制住自己惡劣的脾氣，故意冷著阮青沅，向她展露真實的自己。

阮青沅卻依舊鍥而不捨地跟著他，嘴裡一口一個哥哥地叫著，絲毫不受影響。

在阮青沅被接走時，他媽媽問道，“阿沅，你跟哥哥玩得開心嗎？”

阮青沅卻甜甜地應著，“開心！我下次還要跟哥哥一起玩。”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竟然會有人喜歡真實的他。就算他不是乖孩子，也願意陪著他一起玩。

從這以後，阮青沅成了他心底特別的存在，他越來越想每天都跟她待在一起。

雖然有時他會感到阮青沅的黏人有些煩。但也不得不承認，她那軟綿綿又糯糯的聲音聽起來很好聽。

在他刻意放慢的腳步中，阮青沅總算追了上來，牽住他的手，與他亦步亦趨。

那段彆扭但快樂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他們之間就多了顧明逸。

慢慢的，只要有顧明逸在，阮青沅的眼中就看不到他了。

他生過氣。

可每次阮青沅跟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嘴裡嚷嚷著：“哥哥……”

看著她那雙如星的眼眸，他的心就軟下來了。

他恍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在阮青沅身上栽了跟頭。

漸漸的，他習慣了，習慣當三個人中的背景板，習慣了無言的陪伴，習慣了扮演阮青沅眼裡可靠的哥哥。

直到現在……

今天是除夕夜。

流光溢彩的煙火照亮了天邊。

今年沒有阿沅在，溫家的餐桌冷清了許多。

溫霽然與溫父都不愛講話。

江寧安想說些什麼，可是看著丈夫和兒子沉靜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回肚子裡，沉默吃飯。

晚飯結束後，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像往年那樣守歲。

“唉，這年越過越冷清了。”江寧安嘆息一聲，打破寂靜的氛圍。

溫父抬眸看向妻子，“你若是無聊，可以找點兒事做。”

“你們父子倆呀，一個比一個悶。阿沅不在，我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能不無聊嗎？”

見狀，溫父忙哄慰妻子，“等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咱們一起去你上次說的那個地方旅遊。”

“放得下集團嗎？”江寧安笑道。

“怎麼放不下？我也該享受下退休生活了。”溫父語調平緩，似乎真的已經考慮了很久。

江寧安一愣，旋即贊同道：“是啊，你忙了大半輩子，也該享受享受生活。”

她側頭看向旁邊沉默不語的溫霽然，心中湧起一股擔憂。

半晌，才聽她輕輕地問：“小然，一輩子很長的，我和你爸也老了...要是有一天我們也不在了，你怎麼辦呀？”

溫霽然聞言，低垂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母親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我現在這樣就挺好。”

江寧安心中一痛，她不知道究竟是她的教育失敗，還是別的原因，讓兒子變成了表面溫和內心冷漠的人。

她回想起兒子小時候，一直都很乖巧，從來沒讓他們操過心。

但似乎，兒子也很少向他們袒露心聲。

一次是填報志願。

還有一次是拒絕相親。

他們尊重了兒子的選擇，可為什麼還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媽媽希望你幸福......”江寧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眼眶微溼。

“我知道，您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溫霽然安慰道。

溫父也勸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咱們那套人生論已經過時了。”

忽然叮咚一聲，溫霽然的手機響了一下。

是特別關心的訊息提醒。

“爸媽，我有點事。”

說完，溫霽然站起來，拿著手機走到陽臺，點開了訊息。

是來自阿沅的新年祝福。

簡簡單單兩行字，他卻反覆看了好幾遍。

眼看著時間快到零點，溫霽然才把電話撥了過去，耳邊響起漫長的撥號音。

零點一到，無數煙花升空。

溫霽然的耳畔全是煙花的爆鳴聲，根本聽不清電話聲。

他看向遠處，漆黑的瞳孔中映著漫天絢爛的煙火，唇畔揚起一抹淺笑。

“阿沅，新年快樂。”

遠處煙花漸漸消弭，他放下手機。

而亮起的螢幕上仍然停留在呼叫頁面。

他的心也慢慢沉寂。

或許年少的歡喜，曾經也有過吧。

但現在，一切都已不重要。

餘生，他們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