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冷眼看著這一幕。

她冷笑一聲。

夏霄月剛從教學樓那邊過來想看看招生情況，她是數學社團的招生代表。雖然她是教的建築設計，但是她在讀書的時候參加過很多數學競賽，而且京大的數學社團很牛，在全國或者更大範圍都是拿得出手的，所以她來京大的時候主動申請加入了。

她一手拿著教輔資料，一手撐著把遮陽傘，走近人群。

“你們在幹什麼？”夏霄月自以為甜甜的聲音在喧鬧聲中格外扎耳，眾人看向她。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很多，有年紀稍微小一點的學生看到是夏霄月，還是把她當老師來看的，自然就回答：“有新同學想加入社團，我們在給她介紹。”

她挑眉，眼睛裡是意味不明的不可思議。

“宋同學？“她突然有些貌似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不行？“宋堯窈目光冰冷，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你不知道，這些京大的A級社團進入是要有高考成績和入學成績雙重證明的嗎？或者說你有什麼競賽成績可以拿出來的我可以幫你去通融一下。“

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真的很認真地在跟宋堯窈說明原委，一雙眼睛還略帶期待。

“夏霄月，好不容易有個學妹來，你搞什麼？“站在宋堯窈旁邊地一個女生突然說話，滿是對夏霄月的不滿意，”一早上都沒見你人，你現在過來幹什麼？“

夏霄月臉色僵了一下，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秦學姐，我說的這是事實啊，為什麼要生氣。我早上是有課，不方便，我這不一下課就過來了。”

夏霄月口中的秦學姐是數學系的博士研究生秦可頌，數學系有名的天才，少年班考入，後面直接讀博，大大小小競賽拿過不少獎。難得的是為人不驕不躁，平易近人，所以大家對她評價都很好。而且她年齡其實不大，所以大家跟她相處起來也沒什麼壓力。衝著這個，她就被派來社團招新了。

夏霄月原本本科就是在京大毒的，秦可頌還早了她一年，這聲學姐是實打實的賺了。

“那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別來插科打諢，別打擾我招學妹。”

秦可頌一臉不耐煩，揮手示意她趕緊走，自己則拉著宋堯窈往社團的帳篷裡走。

大家見此，又按耐不住了，紛紛過來跟著一起邊走邊說，還抱怨秦可頌不講武德怎麼直接就把人往自己帳篷裡帶。

夏霄月氣的後槽牙咬的緊緊的。

她表面上維持著老師的一份莊重，腳步卻加快先一步走進了數學社團的帳篷。

“學姐，這是老師說的，我們不好隨便更改吧。你也不希望前腳把宋同學招進來，後腳老師就把她趕出去吧。”夏霄月聽起來像十分為宋堯窈著想，一臉為難。

“宋同學是吧，數學社團不行，來我們化學社呀。雖然老師說要有點基礎但是吧，這是可以商量的呀。”化學社招新的學長很賣力，就差拿個大喇叭喊人了。

秦可頌暴脾氣上來了:”你別叭叭叭的說個沒完了，建築課還沒講夠呢？我可不是你學生，走開。“

“秦學姐——“

“我就覺得這個學妹看著挺聰明的，一定比你行。“

這些冷門社團基本都是看著本專業的學生在裡面充人數，之所以在京大很牛，主要還是裡面有很多本專業的碩士、博士研究生，這些人基本都認識夏霄月，沒把她當老師看，所以看著兩個人吵起來，活生生就是看一場熱鬧，樂此不疲。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平常溫溫婉婉的夏老師，這嘴皮子還挺利索。

“可是據我所知，這位宋同學高考踩著線進的京大，開學測驗也沒有成績，什麼都沒有你讓別的同學怎麼接受她。“

別的同學表示：能接受啊，是個人都可以了，再不來新人，人丁都要寥落了，好挑挑揀揀。天知道，她們幾個社團看著旁邊的社團鬧哄哄有多羨慕。

不過……踩線進的京大，敢來她們這些社團。

——肯定有過人之處。

“你們社團有招新測驗嗎？“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宋堯窈將手裡一疊招新表放在桌子上，推開招聘官對面的那張椅子，坐下，還不忘敲起自己的二郎腿。態度極端散漫，看起來真的很想一個讀書不好的學生。

秦可頌感覺出來夏霄月對這個學妹有意見，她就越來越覺得這個學妹順眼得很。

“不用了，再招不到新生，社團也別開了，反正全是同一個系的。“秦可頌擺手，將數學社團的招新表放到最上面，”咱們還是先把表填了吧。“

宋堯窈扶額，這是多缺人呀。

“沒關係，我會加入的。“宋堯窈不急不徐地開口，”但是這位夏老師好像有點意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打一下她的臉。“

態度極端囂張，所有人都看著夏霄月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沉下去。

“暫時還沒出呢。“秦可頌為難。老師已經不報以往能夠找到一些新鮮血液了，所以也沒有急著出卷子，其實擺明了就是先召幾個進來再說。像宋堯窈這樣的進來，待著賞心悅目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夠當個活招牌。

“那就隨便拿些卷子。“她轉了一圈腦袋，”你們都拿一份吧。“

就在剛剛他們說到加學分的時候，宋堯窈就已經心動了。參加個比賽就能夠把學分賺滿，不要太合她心意。

眾人錯愕。

夏霄月冷笑，上趕子丟臉嗎？成全你。

秦可頌剛想要起身去找一份簡單點的卷子，夏霄月已經快她一步從自己手裡的書中拿出了一份夾著的卷子。

這是今年幾個國家聯區的奧賽卷子，她特地拿回去打算去研究一下，很多題目她甚至都看不懂。今年的冠軍也值得了六十多分，堪堪及格。

秦可頌掃到那張卷子的同時，就忍不住爆粗口。

“你丫有病吧。”

數學卷子當然只有數學系的懂它的難，眾人面面相覷，數學系的同學則都為宋堯窈捏了把汗。

數學其實是很多學科的基礎，有位名人說過一切問題到最後基本都能夠用數學解決。雖然宋堯窈最後主修的是化學、物理，但她一直都覺得數學難道不是基礎嗎？

她正反看了看數學，然後又看了看夏霄月，眼神裡滿是不理解。

她不理解什麼，後者當然不懂，現場所有人都不太懂。

“要是你做不出來，可以說出來，你畢竟不是數學系的，不會也是因該的。”她也不是數學系的，但她就是數學社團的正式成員，也能夠做卷子上的一些題目，這就是她和宋堯窈之間的差別。

白痴。宋堯窈白眼一翻，覺得自己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秦可頌沒好氣：“宋同學啊，別理她，什麼玩意兒。”

大家笑了。

她想去抽出宋堯窈壓在手臂底下的那張試卷。

“不用了，多少時間。”

她朝著秦可頌笑了一下，眼睛裡肆意張揚的光彩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不用……”她想說不用算時間。

“四十分鐘。“夏霄月搶先，”這是比賽的規定時間。“

天啊，秦可頌真想脫了鞋子上去抽她幾個大嘴巴子。

宋堯窈沒理會她，拿起桌子上準備好的簽字筆，低頭就開始寫了起來。

這份卷子出題人很刁鑽，不但加大了題目的理解難度，公式運用，就連運算量都是成倍的增加，宋堯窈只覺得這個出題的套路好生數學，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她自己的手筆。

幾乎腦子都不用動，她看了眼資料直接就能套上公式，只是稍微花費點時間在運算上面。

一道、兩道、三道……

大家有些看傻眼了。

不是吧，不會是亂寫的吧。

秦可頌愣了愣，突然眼睛大放異彩。

看得懂的不多，但是還能看得懂一點。

前面幾道題目相對而言是整張試卷中最簡單的，秦可頌看一眼基本也能夠知道大致的做法。明顯宋堯窈做對了，而且還是用的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快速又準確。

夏霄月看著秦可頌臉上的表情，有些狐疑。她那個角度看不太到試卷，她也不相信宋堯窈真的能做出來。

很快試卷就做到了第二面。

宋堯窈此刻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真想回到過去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為什麼對學生下手這麼狠。她想起來了，這個卷子的題型不就是幾年前她心血來潮給威利斯化學物理系想進她團隊的學生出的基礎面試題嗎？結果後來這張卷子成了威利斯數學系的期末考試，掛了一般的同學。那個學期，宋堯窈被掛在學校最無情榜上整整一整年。

真是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啊。

其實試卷對她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就是有些犄角旮旯的運算特別麻煩，資料很大，想要答題完整就要寫很多。她已經能精簡就精簡，偷工減料了很多地方。

她甩了甩手，有些煩。

寫道最後，那隻簽字筆的墨跡很淡了，應該是剛剛拿的時候就拿了只墨水不多的。

應該也差不多了吧，不差這一題。她想著，在寫了一半的過程中間點了一長串省略號。

結尾處——等於根號二分之三。

秦可頌是全程看著這一騷操作的，嘴角抽了抽，還能這樣。

她做過這個卷子，基本能答出來百分之六十的樣子，剛才宋堯窈解題的時候她很認真的看了，前面兩個步驟她看懂了，中間就有些恍惚，接下來就是宋堯窈的一長串省略號。

秦可頌看向宋堯窈的眼神突然變成了看向食物時的飢渴。

宋堯窈被看得發毛，尬笑一聲撇開腦袋。

夏霄月在最後的時候湊近看了，她就是覺得宋堯窈寫的很莫名其面，中間居然還有省略號，一看就是不會寫，亂寫的。

她伸手想要去拿卷子，秦可頌猛地一下子拍開她的手。

“走開！“她先一步搶走了那張寫的還算完整的卷子，然後”嗖！“一下，衝出了人群。

有病吧。夏霄月心裡暗罵，沒有當回事。

“既然考試也考過了，可以走了吧。“

“走？“宋堯窈歪頭。

“難道還沒有體驗過難度，還不肯放棄？“夏霄月眼中的不屑就要掩蓋不住了，一點一點往外滲漏出來。

宋堯窈真的已經不想再面對這個蠢女人了，一開始以為她要比夏甜聰明點，後來發現一個窩裡生不出兩種娃，兩個大差不差。

她看向夏霄月手指上那一個環，傷的不深已經結痂掉落，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跡。

宋堯窈看向她的眼神變得幽深，她湊近夏霄月。

夏霄月渾身一僵，那日在莊子裡的一幕幕突然又重新浮現在眼前，宋堯窈身上的壓迫感再一次讓她感覺到恐懼。

“夏老師，是我上次給你留下的印記不夠深刻，還準備讓我再送你一份大禮？“

“你——“

“最後再說一次，不要惹我，我脾氣不好手段狠辣，怕你吃不消。“

宋堯窈臉上堆起一個假笑，眼睛裡卻是滿滿的威脅。

“唉，宋同學，這邊，還有我們社團呢。“

每個社團的招新人員又開始喧鬧起來，經過剛剛那麼一遭，大家都回去找了卷子來紛紛往前擠著要把卷子塞到宋堯窈的手中。

做不做得出來無所謂，感覺到了就行，反正人必須強到。

這回宋堯窈做前學聰明瞭，先看一眼要寫的字多不多，不多就做一下，多的話就算了也不差這一個社團了。

她大致瀏覽了一下，還好。

這麼一比較，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讓人討厭的老師，看看別的老師出題多善解人意，一眼望下去答案基本都能夠出來。

生物卷子和物理卷子是京大自己出的一張練習卷，題目都是從各大比賽或者考試中拼湊出來的。宋堯窈記性還不錯，那張物理卷子和生物卷子的題目一版是在世界競賽上的題目，出題人是威利斯的教師團隊，她因為出題太噁心被禁制參與了。她本來也沒想參與，但是為了鼓勵大家踴躍報名，對外都是講禁止她參與出題。不過，她是審題的的，為了確保題目在邏輯和最後結果上都沒問題，她被拉去義務勞動做稽核去了。

她做的很順手，套路一樣就是換了個資料而已。

化學題目上面的大標題還是F國的文字，出題人那邊寫著Max ＆YaoSong。

後面那個名字是她掛在威利斯的一個名字。

還好，她並沒有真正的參與出題，只是Max最後加上了她的名字而已。

宋堯窈來者不拒。試卷的題目量都不大，平均15分鐘左右一張，不出一個小時，另外三門的卷子也都完成了。

做完，她放下筆，才發現周圍的人都用一種有些怪異的眼光看著她。

“我做好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他們看到了。

溫年年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站在她旁邊。

“堯窈，他們看你的眼神怎麼怪怪的。“溫年年不太理解。她剛來十幾分鐘的樣子，就看到宋堯窈在那裡寫試卷，寫完後，周圍的一群人就跟中邪一樣。

“沒事，他們有點驚訝吧，可能。“

眾人：是有點嗎？

宋堯窈：這難道不是入門考試？

眾人：入門？入天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