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一星期裡最令人開心的星期五了,下班的時間一到,大家都像是被圈了很久的羊圈突然開啟了門,然後飛奔到自由的大草原。不得不感嘆“一週七天,連續工作五天才可以休兩天”這樣的設定,就像是在快要榨乾人耐心的時候立刻給鬆了綁,讓人體驗兩天的人間值得,然後又繼續老老實實上班的行為藝術,如此迴圈著,像極了眼前吊著胡蘿蔔的驢。也對,我們本身和驢並沒有差別,驢被拿捏著驢性,我們被拿捏著人性,苟且有個念想活著,而且還能很開心,倒也能樂在其中。
冉晴一路疾走到停車場,喬洛正在車裡等著她,看到她風塵僕僕而來,趕緊給她開車門。
“不著急,還有時間呢。我們直接去劇院就行,到時候你可以在劇院換衣服,衣服我給你拿過來了。”
冉晴坐上副駕,有點兒小喘的接過喬洛遞過來的袋子,看著喬洛一身淺藍色休閒西裝,想著配西裝的話,難不成是?果然,一開啟袋子,發現是一條紅色的連衣裙,顏色鮮亮而又不媚俗,很是端莊大氣的色調。
“哇,好漂亮呀!”冉晴不禁讚歎道,“你一個建築師竟然有如此毒辣的眼光,果然衣服搭配終究是要拼審美呀,給你豎個大拇指!”
喬洛心裡很是開心,“我會把這個讚美轉交給柳浩然的。”
“都是他挑的衣服嗎?”
“我進行了初選,他進行了終選,我們配合得很好。”喬洛說著,感覺兩人挑選的故事應該很津津有味。
“我們這是要穿這衣服去看劇?”
“嗯嗯,裝裝樣子,尊重下愛情,畢竟法語原版的音樂劇《羅密歐與朱麗葉》還是要尊重下的。”
“哇哦,羅密歐與朱麗葉!”冉晴眼裡放光,那可是世界級名作,但又立刻消沉下來,“可是我不懂法語耶。”
“沒事,我也不懂,看字幕就好,裝裝文藝。”喬洛安慰道。
冉晴心裡舒服多了,繼續道:“之前,我還幻想著給我未來的男朋友搭配衣服呢,沒想到現實中反了。之前,我也不看什麼話劇呀、音樂劇之類的,覺得故作文藝又裝逼,不懂裝懂還花錢,沒想到現在也裝逼一把。”
喬洛寵溺地笑了笑,車子在夕陽裡行駛著,滿載著金燦燦的餘暉。
看著冉晴換好衣服出來,還整理了下頭髮,紅色的裙子襯得臉色很紅潤很有生機,頭髮整個放下來,有點兒微微卷,跟著走路迎來的風而不停飄著。
喬洛不自覺地伸出手,彷彿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冉晴自然地牽了過去,彷彿已經成了她的無意識。兩人一藍一紅,步調也出奇地一致走進了劇場,那一高一低的背影和小時候兩人一起牽手去遊樂園一模一樣。
這是冉晴第一次看劇,滿是好奇和欣喜,仔細地看著佈景,看著演員,看著燈光,聚精會神。喬洛一聲不吭,不做打擾,只是一直握著她的手,陪她靜靜地欣賞這經典的浪漫。
一場九曲迴腸、跌宕起伏的愛情謝幕,喬洛帶著冉晴去附近吃飯,聊著這賭上生死的愛情。
“真的有這種可歌可泣為愛赴死的深情嗎?”冉晴問道。
“有啊,只是很少,所以才被歌頌,中國不還有梁山伯與祝英臺嗎?只是都是悲劇,但是也正因為是悲劇,也才更有力量。“
“確實,喜劇和悲劇相比,喜劇是短暫開心轉瞬即忘,而悲劇則像是一根刺一樣扎進記憶裡,或者這和人總是會忘記開心的牢記難過的本性不謀而合。但話又說回來,難道美好的愛情最終都很可能發展為悲劇嗎?”冉晴有些惋惜又有些消極。
“也不是,只是和世俗規則背道而馳的愛情,會很脆弱,很容易死掉,但這種愛情比較難得,容易被銘記。”
冉晴若有所思,說:“之前我對現在的愛情挺有偏見的,總覺得現在的愛太功利了,家庭條件、個人條件、學歷、長相、身高,樣樣都要比較,各個都要考慮,總覺得現在都已經21世紀了,愛情觀依然還在古代門當戶對的思維裡打轉,總覺得我們的精神力遠遠跟不上我們的生產力。雖然歌頌著羅密歐與茱麗葉,歌頌著梁山伯與祝英臺,但是現實裡沒有任何改變,愛情好像是動物配種一樣,很是機械。但今天換個角度一想,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委曲求全的生存呢?我們本身就是動物,動物的本能是生存,所以會尋找利於生存的條件也無可厚非。”
這一觀點聽著有些熟悉,從冉晴嘴裡說出來倒是讓喬洛很是意外,或者說是驚喜,因為她好像已經有了自已獨立的思考和評判體系,沒有非黑即白,沒有是非對錯,只是不同的立場和角度而已。
無錯書吧喬洛接著說:“你說的挺有道理,或者說我們首先是個動物,然後才是個人,需求也是分級別的,先滿足了動物的需求,然後才會想著滿足人的需求。存在即合理,大量的存在就是本性或者說是真理。”
“嗯嗯,你昇華了我的觀點。回到愛情本身,我覺得愛情倒像是降臨的,不是遇到的,只有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的前提下,才能獲得被降臨的機會,而且這種降臨還只能保證擁有愛情體驗,而不保證開花結果。而且對於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獨一無二的,就像每個人是不一樣的,是獨一無二的一樣。”冉晴像開啟了思路一樣。
“是呀,被降臨的都是幸運兒,就像你,就像我。”喬洛盯著冉晴,眼神熱烈又炙熱,冉晴對視不到3秒便敗下陣來低頭繼續吃飯。
喬洛露出勝利的奸笑,追問道:“你心目中的愛情是什麼樣的?準確地說你想要的獨一無二的那個體驗是什麼樣的?”
冉晴吃了一口,慢慢嚼著緩緩嚥下,給自已留著思考時間,然後把筷子放下,說道:“我覺得對我來說真正的愛情,是精神的契合,是三觀的融洽,是亦師亦友,還有偶爾時不時的怦然。”
喬洛頓時來了興趣,放下筷子問道:“哦?時不時的怦然是?”
“哎呀,不說了不說了,吃飯嘛!吃飯嘛!”冉晴撒起嬌來。
有什麼辦法呢,撒嬌這招喬洛是頂不住的,可不得先藏起好奇心,好好寵著,乖乖吃飯。
這時冉晴不小心把筷子弄掉了,便低頭下去撿,喬洛趕緊護住了桌角,防止冉晴磕到頭。走過來的服務員向他點點頭,送上了一雙新的筷子。
冉晴起身,看著他縮回去的手,不禁問道:“你這塊表還有那個手串是不是很貴?看你一直戴著。”
“不貴不貴,就是習慣了而已。”
“那我送你的那個手鍊怎麼沒見你戴呀?”冉晴有些吃醋了,自已送的手鍊,他都沒戴過幾次,但是倒是一直戴著表和那個紫檀手串。”
“你送我的捨不得戴,在家裡用個盒子好好放著呢,戴了洗手幹什麼的話容易髒。”
“沒事兒啊,壞了我就再給你編就是了。”
“好好好,下次我會一直戴著。”
“這還差不多!對了,週一到週五的體驗謝謝啦,給我了大量豐富的素材。”
“客戶的滿意就是我的宗旨,你滿意就好。”喬洛耍貧道。
“那你明天有什麼計劃嗎?”
“陪你啊,我後天飛機要回美國一趟,弄些收尾的東西,剩下明天的時間都是你的,都陪你,需要我做什麼都行。任你處置!”
冉晴咯咯地笑了,“那要不我們去圖書館?高悅約我們一起去。”
“好呀,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
高悅聽到了敲門聲,就知道是他來了,站在門前問道:
“來者何人吶?”
“你的心上人!”
高悅心花怒放,剛開啟門,就被一束鮮花佔滿了視線。
“悅悅,33天快樂!”周宇寧滿臉笑意,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朝氣。
高悅趕緊接過去:“哇,謝謝,竟然還有33天這個說法嗎?”
“那是,我們認識33天了呀,33天是個除不盡的數,代表我們永遠不離散。”周宇寧一本正經的說道。
“哦,原來這樣啊。”高悅心裡想著現在的年輕人確實很多花樣,玩法這麼多。
這時周宇寧挪著步子越來越緊靠著高悅,高悅突然有些緊張,“怎,怎麼了?”
這時周宇寧把高悅逼到牆邊,一隻手哐地一下抵住牆,兩人嘴唇越來越近,高悅正準備接受這浪漫的霸氣壁咚,慢慢閉上了眼睛,周宇寧輕輕笑了一下,湊到她耳邊用著氣聲說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轉正了?”
高悅沒好氣地睜開眼睛,瞪了他一下,“怎麼那麼多廢話?”說完兩隻手捧著周宇寧的下巴便直接親了上去。周宇寧睜著眼睛攤著雙手驚慌失措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慢慢閉上眼睛沉淪了,然後他一手扶著她的後腦勺,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主動發起了攻勢。
直到高悅覺得時間太長了,主動喊“停!”了。
“怎麼,我表現不好嗎?”周宇寧無辜地問道。
高悅哭笑不得,趕忙安慰道:“你表現很好,只是……”
“只是什麼?”周宇寧有點兒小緊張。
“只是我餓了。”高悅說道。
周宇寧笑了:“那我們去外面吃飯吧,但是你先答應我一個事?”
“什麼事兒?”
“你得發個朋友圈說你有男朋友了。”
高悅笑了,“好好好,那我們一起和花拍個照?”
周宇寧計劃成功,順利得逞:“好呀好呀,這才是這束花的真正用途。”
“來來來,一二三。”還沒等周宇寧弄好姿勢,高悅就拍好了。
周宇寧嫌棄道:“哎呀,這簡直就是個死亡角度。”
“沒事,你醜,不怕哈。”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醜啊?”周宇寧反駁道,像個小孩一樣。
“如圖所示,你大概長這樣?”高悅把剛才的照片在他面前晃著。
“哎呀,重拍重拍,這張不算,這個要發朋友圈的,很重要的,我要給你的朋友留下美好帥氣的第一印象。”
“好好好,來來來,”高悅被磨著,和周宇寧兩個人嘰嘰喳喳換了好幾個角度拍著。
這晚的月光正好,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身後都披著影子,影子牽著影子。
這晚的風也正好,吹著冉晴的草稿紙,只見草稿紙上有這麼些話:
你知不知道窗戶有多瀟灑
室內人情世故
窗外風景變化
它就在那兒靜靜閉著眼
不說話
在被陽光環繞的圖書館裡,高悅和冉晴面對面坐著,高悅的男朋友周宇寧和喬洛也面對面坐著,在圖書館裡都安安靜靜地看著書,不得不說圖書館這個地方真的很適合約會,什麼話也不用說,但到處都是暗流湧動。
喬洛隨身帶著電腦畫著圖,畫圖畫得累了,就找了本閒書來看,周宇寧正津津有味地讀著《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看到喬洛拿回來《昨日的世界》讀著,然後轉頭看看高悅津津有味地看著《黃金時代》,心裡對自已的世俗有點兒鄙視,趕緊起身去換了本《瓦爾登湖》開始讀。
喬洛看旁邊冉晴一絲不苟地看著考試教材和習題集,嘴角微微一笑,這時瞥到冉晴有點乾燥的嘴唇,便立刻起身去買水,周宇寧看喬洛起身,自已也趕緊起身跟著。兩人默契地不說話,只是微微笑,一人買了兩瓶水回來,然後各自放到了冉晴和高悅的手邊。
冉晴看到了水,拿起準備擰開,結果力氣不夠,試了兩次都不行,喬洛便趕緊拿過來咔的一聲就擰開了。周宇寧剛抬起手,高悅就已經把水擰開了,便尷尬地把手放回到書頁上。
喬洛時不時瞅著冉晴,這時發現冉晴的手總算到了桌下了,趕緊把手也伸到桌下,先輕輕碰了下冉晴的手背,冉晴心裡一緊,然後慢慢伸開了手,喬洛微笑了一下,十指便緊扣在了一起。兩人桌面上只剩下了一雙手,冉晴的左手和喬洛的右手。
高悅和周宇寧也是偷偷摸摸搞著地下派,表面桌上風平浪靜,各看各的,而桌下,高悅的腿被周宇寧的腿纏著,一對旁若無人,一對明目張膽,此時無聲勝有聲。
中午,四個人一起去吃飯,喬洛和周宇寧負責默默無聞,低頭猛吃,高悅和冉晴負責高談闊論,八卦日常。時不時喬洛和周宇寧眼神擦過,便尷尬地相視一笑,然後互相略過。這時兩人突然談到王茜的婚禮。
高悅說:“哎,王茜現在不是在準備婚禮嗎,結果現在兩家鬧得不太開心。”
冉晴很奇怪:“什麼情況,當時看王茜還很憧憬婚禮呢,不是還勒令我們減肥嗎?看她意思是想好好辦呢。”
“好像是因為彩禮的問題,王茜家裡還不錯,而且就她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爸媽是想說嫁妝給多少,男方彩禮就得出多少,嫁妝就有一輛賓士外加30萬現金,結果男方爸媽覺得什麼高額彩禮,賣女兒之類的,站在道德制高點不想出那麼多現金,所以兩家就鬧得有點不悅。”
“男方家有房嗎?房子是不是也可以作為彩禮的一部分考慮?”
“有是有,但是王茜也有啊,所以這根本不算,男方家裡是覺得本身買房已經花了很多錢,而且又要好好辦婚禮,剩下的錢不多,這才不想出。”
“我覺得這是兩個問題,不想出和不能出是兩個概念。如果是因為沒有這麼多錢,那完全可以誠實點說確實比較困難,只能出多少。但是直接評價別人高額彩禮啥的,這就有點兒問題了。”
“誰說不是呢,本來想看看親家誠不誠心,結果整這出,王茜爸媽生氣也是理所應當的。”
“彩禮這種事兒,很容易試出人品。不過男方本人是什麼反應?”
“男方就在兩家之間來回遊說呀,說消除彼此的誤會,他還是喜歡王茜的,想好好過日子的。王茜爸媽就覺得批評高額彩禮是假,拿不出那麼多錢是真,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裡本來就有點兒膈應了,擔心就算嫁過去,之後王茜也受氣。”
“確實這做法不太地道,如果是我,我也急。”
“那是!要是我,老孃直接不嫁了,家庭環境還是很重要的,嫁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庭,就算和男生感情再怎麼好,耐不住天天在老媽和老婆之前造啊,到時候還不知道他啥態度呢。”高悅越說越生氣,音量都大了些。
“是呀,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這次就看男方自已怎麼處理了,畢竟他才是主要角色。”
這時高悅看向喬洛,然後一個眼神溜回到冉晴:“如果你結婚的話,你覺得多少彩禮合適?”
喬洛溫柔看向她,彷彿也在等待答案,不過倒不是彩禮多少的答案。
冉晴突然被提問,而且喬洛就坐在她旁邊。趕緊喝了口水,說道:“這個問題我確實還沒想過,不過對我來說,彩禮不重要,多少都無所謂,因為我也拿不出來嫁妝,哈哈哈。”
“你覺得呢?”高悅轉頭問向喬洛。
喬洛緩緩回道:“我也覺得彩禮不重要,多少都無所謂,反正結婚後我的都會是她的呀。”
周宇寧此時略顯緊張侷促,像是一個等待提問的小朋友,準備著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沒想到高悅本身就沒打算問他,眼神沒經過他直接轉回到了冉晴,繼續和冉晴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