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凌晨一點多走回家的路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漫天繁星,知道明天又是一個晴朗天。一陣清風拂過,還是沒有能真正消除八月的暑氣。林宇今年暑假的時候,拉著顧唐報名參加了一個家鄉的志願活動。明天會去一個偏遠鄉鎮辦一個關愛留守兒童的活動,庸城一直都是一個不太富裕和發達的縣城,所以到了現在仍然有許多人要背井離鄉去外面養家餬口。由於有幾位領導臨時要來,林宇就加班到現在寫發言稿。
庸城這座藏在層層翠峰中的小城已經進入了休息時間,只有三兩個小店還開著門,林宇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朝著家的方向前行。在這座安靜的小城中,只有醫院好像是一直亮著燈。
林宇路過縣醫院的大門時,看見一個三四十歲的大哥獨自坐在醫院大門外的樓梯上,頭髮亂糟糟神色疲憊的抽著煙。藉著路燈的光一根接著一根,吐出的菸圈一點點消散在這個黑夜中。林宇不知道這個大哥在想著什麼或者牽掛著誰,但現在可能只有抽菸才能消解一點點身心上的疲憊。大哥灰濛濛的眼時不時抬頭望著那輪一直都在的明月,林宇擔心自己的目光會引來不快,就匆匆的與他路過。到了轉角處時,林宇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他,只見他拍了拍疲憊的臉,將地上的菸蒂撿起後又打起精神走進去了。
林宇想著剛才那一幕,內心有些雜陳,在這空蕩的街上只有月光與路燈相互應和。林宇接到鍾梅的電話,“我快到家了你先早點睡吧,不是說了嗎今天我要加班回來的晚。”
林宇剛結束通話老媽的電話,就發現顧唐給自己發的訊息,“到家了沒?”
“還沒,不過快了。”林宇看著訊息笑了笑,還發了幾個痛哭的表情。
“辛苦啦,同志們都會記得你的。”顧唐發了幾個哈哈大笑的表情,有些同情又有些幸災樂禍。
“為人民服務!”林宇發了幾個奮鬥的表情,想著明天一大早還得集合去活動的那邊,“熬夜大王,早點睡吧。”還發了一個“保命要緊,先睡覺了”的表情。
“某人還在路上呢,怎麼好意思說這話的。”顧唐撇了撇嘴,自己喜歡熬夜林宇就經常說自己要吃席這些話。不過顧唐準備要放下手機睡覺了,自己本來就要睡了,看了一眼群裡知道他才回去,關心一下他到家沒。“睡了睡了,某人在路上加油吧。”
“好,晚安。”
“晚安晚安。”
林宇放下手機,加快回家的步伐。
生活呢就是生下來活下去,它有時候總是過於嚴苛的,生老病死沒有誰能夠避免,但如果真的要放在自己身上的話總會有些恐懼的,尤其是在人生不得意的時候。那種害怕面對離別時的無力感,總是催促著人努力的向前走。不過也還是要相信生活也有仁慈的一面,只要我們向前走,他總是會給路的,行與路一直都是共存的。
······
第二天早上,林宇坐在要出發的車上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眼圈烏黑眼裡藏不住的睏意,止不住的打著哈欠。昨天自己回到家洗了個澡,就快到三點了,又半天沒有睡著,早上5點多起床就趕了過來。
“林宇你也不好好收拾一下,到時候別嚇到孩子們了。”
林宇看著說話的王茜,王茜也是這次參加實踐的學生之一,整天做事的時候找不到人出風頭的時候總是衝在第一線。每天就喜歡在領導旁邊轉悠,有點事的時候就找不到人了,稍微做了點事就得到處宣揚恨不得大家都知道她做事了。
林宇之前一直也不怎麼愛搭理她,今天她惹到自己頭上了自己也不慣著她。林宇看著畫了一個精緻的妝王茜,沒好氣道,“我們換一個工作,下次你來寫。”
王茜沒想到,每次都是特別安靜的林宇會對自己這麼說話。自己當然不會寫這些東西,但他怎麼敢這麼和自己說話,看著林宇譏諷道,“喲喲喲,你累別人也累,怎麼就你一個人這樣。大家都很忙,你就坐在辦公室寫寫東西有多累?”
林宇剛想反駁,就聽到顧唐冷笑著看著王茜,“大家都很忙?你忙了什麼?”
顧唐在車下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雖然林宇是有些不做人,但那也是自己的小弟,你是個什麼玩意就指指點點。
林宇看著顧唐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顧唐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搭著一條黑色短裙,挎著一個白色的小包,頭髮隨意的扎著,畫了一點淡淡的妝。
“你,我當然有做很多事的。”王茜沒有想到顧唐會這麼維護林宇,有些心虛的說道,說著又看向旁邊的向凱,“是吧向凱。”
“大家都不要說了,王茜也是為了大家團隊形象好,她也做了很多事情的。”向凱剛見到王茜的時候就覺得她長得好好看,然後就一天到晚就圍著她轉。
林宇看著向凱,心裡罵道死舔狗。不過林宇還是拉住了還想幫自己說話的顧唐,“算了算了。”
顧唐看著林宇對自己笑了笑,也就不情不願的坐到了林宇旁邊。
一邊的王茜像是一副打了勝仗的洋洋得意樣子,和旁邊人又大聲的說話起來,眼神還時不時瞄兩眼顧唐林宇那邊。
林宇笑著寬慰顧唐,“沒必要的,犯不上跟那些人生氣,咱不和傻子置氣。”林宇沒有再去說些什麼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等會的活動,為這種人犯不上。
顧唐看著那邊洋洋得意的王茜,看著一副淡然的林宇,有些沒好氣的說道,“某人的早餐,不吃飯等會餓死你。”
早上顧唐問林宇到了沒,發現林宇因為太困了沒有吃早餐,就從家裡給林宇帶了一份。林宇接過早餐,笑著對顧唐說了句,“謝謝”,既是為了早餐也是剛才顧唐仗義為自己出頭。
“誰讓我是你大哥。”顧唐看著林宇無奈的說道。
林宇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了幾顆糖,“要是暈車就吃點吧。”
本來林宇想將靠窗的座位讓給顧唐,但顧唐說讓自己休息會,小心人沒了。
······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林宇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顧唐,開了一瓶水,“還好嗎?”
顧唐蹲在路邊,搖了搖頭,她沒有想到這條路怎麼全是急彎和陡坡,本來自己都吃了暈車藥了還是沒頂住。
休息了一會後,林宇和顧唐也走到活動的地點。看到了那群孩子們,他們大的有十一二歲小的只有七八歲,站在樓梯上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著來的這些人。
林宇看到孩子們看著自己,還笑著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不過他們看到林宇打招呼的時候又都跑開了。
“某人應該是沒有什麼孩子緣啊。”顧唐看到這一幕調侃道。
林宇笑著搖了搖頭。
在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之後,林宇看到了姍姍來遲的領導們,領導們到了之後經過一會的寒暄,就正式開始開幕式。
八月的酷暑正當頭,林宇望著灼人陽光,看著坐在太陽下像是工具人的孩子們,還有臺上侃侃而談的領導們。談的就是自己昨天臨時趕得假大空的發言稿,林宇覺得挺沒意思的,自己寫的挺沒有意思,都沒意思。
一旁的向凱和王茜,一會給領導泡茶一會給領導打傘,說著些恭維的話。
顧唐發現林宇的情緒不高,知道他是有些看不慣這些行為,“不要覺得沒有意義,剛才村書記說村裡這條路去年才通。至少我們做這些,可以讓更多的人看到這裡,讓大家知道這個地方知道有這麼一群孩子需要幫助。”
“可是他們還是要走三四個小時去上學,七八歲就要一個人寄宿。父母在外地打工,一年見不到兩面。”林宇剛才聽到村書記介紹這群孩子的時候,突然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回到十年前,那時的自己好像也差不多,只不過林宇沒想到都過去十年的時間怎麼就還可以這樣呢?
顧唐之前聽過林宇簡單的說起過他以前的事,雖然他都是笑著說的,但顧唐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心酸。知道他這是看到這群孩子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看著林宇說道,“不是在慢慢變好嗎?總要慢慢來,這不是你常說的嗎。”
“再慢就都長大了。”林宇知道,只是自己看到這樣的場景就是會有些感慨。之前村書記給他們介紹村子的時候驕傲說這是一個紅色文化深厚的村子,在村子裡的很多前輩以前參加過紅軍,林宇聽到這裡的時候有些難過。
“以後都會好的。”顧唐看著林宇,安慰道。
後來吃午飯的時候,領導們就因為有事先離開了。
在吃午飯的時候,村書記和他們聊起了村子的孩子們,他說,“這些孩子們都是散落在大山裡面的星星,這裡的山實在是太大了,阻擋了孩子們走出去的路。所以自己就是要讓大家知道這個地方,讓走出去的人可以回來讓讓孩子們可以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以讓這裡的人都過上好日子,這就是他的理想和心願。”
林宇看著這個九零後大不了自己幾歲的村書記,看到他已經斑白的頭髮,但還是興致勃勃的和自己這一群還在象牙塔裡的學生傾訴著自己的理想,也是想讓更多的人可以加入這條道路上來。
大家聽著村書記說著村子裡面現在的變化,村子裡通了水泥路,家家都用上了自來水,許多人開始修了新房子······
這位村書記給在場所有年輕人都上了一堂深遠的一課,這是在學校裡面學不到的。
······
下午的時候,大家帶著孩子們做活動。林宇也和這群孩子有了第一次直接接觸,林宇發現其實這裡的孩子跟自己的想象還有很大的差距的,他們由於沒有得到很好的監管,加上父母對於孩子虧欠,這裡的孩子許多都有手機,說話也有些流裡流氣的樣子。
但是在領導請來的一位跟他們同齡的城市小朋友的面前,這些孩子還是有些不自信,畢竟從衣服上就能看出來,一個穿的漂漂亮亮的,一個由於天氣炎熱衣服都有些餿味。
林宇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有病。
後來讓每一個大學生負責接觸一到兩個小朋友,林宇望著自己負責的小朋友,兩人大眼對小眼。後來林宇率先打破沉默,“你想做什麼?我們怎麼開心怎麼來。”
那個小朋友只是看著林宇,也不說話。林宇也只好看著他尷尬的笑了笑,“你可以說句話嗎?”
無錯書吧沉默······
旁邊的顧唐已經和自己帶的兩個小朋友打成一片了,看到沉默的兩人。主動走過來,笑著對那個小朋友說道,“姐姐這裡帶的有小玩具,你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姐姐送給你。”
顧唐為了更好的和小朋友交流,自己準備了一些小玩意。
之前一直都沒有反應的那個小朋友,怯生生指了指顧唐手裡髮夾。顧唐看到這個小朋友有了反應,一臉驕傲的看了林宇一眼,林宇無奈笑著給顧唐豎了一個大拇指。
“你為什麼選擇小夾子呢?”顧唐將小夾子遞給了那個孩子,因為這是一個男孩子,顧唐語氣溫柔的問道。
“我想媽媽回來了,送給媽媽。”小男孩有些膽怯的說道。
林宇和顧唐聽到這個回答,都有些吃驚。
顧唐摸了摸男孩的頭,蹲下身來,笑著看著他,“你真棒,姐姐這裡還有很多,你可以再選幾個。”
男孩只在顧唐手裡又選了一個髮夾,就不再要了。
後來林宇和男孩熟悉了一些之後,林宇問男孩,“你以後最想做什麼。”
男孩看著林宇,眼神嚮往的說道,“爸爸媽媽都陪著我,而且他們不再吵架了。”
林宇聽著這個回答,蹲下身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會的,畢竟你這麼可愛。”
“你們等會就走了嗎?就不會回來了吧。”男孩看著林宇小聲問道。
林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或許以前也有相似的活動他之前也經歷過太多次離別,“你現在好好讀書,以後走出去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這就是我們來的意義。”
後來離開的時候,許多小朋友都哭了。
······
“這次活動圓滿完成,大家都辛苦了,現在大家都吃好喝好,不要拘謹。”活動負責人劉書記舉起杯子,笑著對大家說道。
“沒有沒有,還是書記您領導的好。我單敬您一杯。”向凱笑著舉起杯子對劉書記說道。
有了一個人開頭,大家就紛紛敬起了酒。
林宇看著一派歡樂的景象,本來自己和顧唐都不想來這個所謂的慶功宴。沒想到直接被載到了飯店門口,大家都沒走自己直接就走了不太好。林宇看著這一幕,想起剛才那群孩子的目光,林宇知道其實許多人都不在乎孩子們到底怎麼樣,只是為了拍幾張照片剪一個漂亮的影片,在自己功勞簿裡寫上一筆。
林宇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在喝酒,一杯接一杯。坐在旁邊的顧唐感覺到了林宇情緒上的異樣,用眼神示意她有沒有事。
林宇感覺到了顧唐的目光,只是笑了笑表明自己沒有什麼事情。
“這次活動林宇真的出了很大的力氣,連高主任都說這個發言稿寫的好。”劉書記看向林宇,誇讚道。
“沒什麼,只要有用就好。”林宇聽到劉書記的話,扯了扯嘴說道,說著還對劉書記敬了一杯酒。林宇內心鄙夷了一下自己,但又無能為力。
······
過了一會,林宇和顧唐找了個理由先走了。
“你還好嗎?”顧唐看著林宇有些泛紅的臉頰,有些擔憂的說道。
“沒事沒事。”林宇搖了搖頭,自己沒有喝多隻是心裡莫名有些不爽,“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虛偽啊,明明看不慣他們的作風,卻還是做著跟他們差不多的事。假。”林宇看著顧唐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像自己一邊清高一邊做著虛偽的事。
顧唐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林宇,以前林宇要麼有些欠要麼認真,第一次見到有些醉的林宇說著一些正常情況根本聽不到的話。林宇說自己虛偽,可這個社會只要你有所欲求,你就沒有辦法真正做自己,做事盡心,問心無愧就好。
“你是不是醉了。”
“我沒有喝多。”林宇嘟著個嘴,搖著頭有些倔強的說道。
顧唐看著林宇這個樣子覺得還有些有趣,顧唐開啟手機拍了一張林宇的照片,誰讓他經常拍自己的醜照。
林宇看到顧唐想要拍自己丑照,想要去躲結果一下沒站穩,差點就要摔倒。這時候,顧唐一把將林宇扶住了,林宇看著近在咫尺的顧唐,嚥了一口口水,“我身上一身酒味,不好聞。”
林宇說著就從顧唐身上離開了,林宇感覺自己的酒勁好像上來了,臉頰通紅。顧唐臉頰也微微發燙,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要不我們散散步吧。”
“好啊。”林宇有些呆滯的點了點頭。
兩人由於剛才的尷尬,走在路上靜悄悄的。
“咱要不找個話題聊聊天吧。”顧唐看著有些尷尬的氛圍,率先打破這份寂靜。
“好啊,聊什麼呢?”林宇呆呆的看著顧唐說道。
顧唐看著這個直男有些無語,翻了一個白眼。“今天星星好好啊,你知道關於星星的故事嗎?”
林宇抬起頭髮現今天真的是漫天繁星,心裡感慨道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林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唉。”
顧唐看著漫天一閃一閃的星子,笑著說道,“之前聽到過一個說法,說天上的每一個星星都代表地上的一個人,如果你看到了那顆屬於自己的星星向它許的願望就會成真。”
“哦!”林宇看著星星,應和道。
顧唐一臉認真的胡編亂造,說得好像自己都快信了,結果他就回了個哦。有些沒好氣的問道,“如果你會向星星許什麼願望呢?”
林宇看著眼前的顧唐,嚥了咽口水,差點就將自己藏了那麼久的話說出了,好在這時候吹來了一陣風,將林宇又吹醒了幾分。林宇將自己穩住心神,看著躲閃的星星反問顧唐,“你說星星會有自己的心願嗎?”
顧唐沒有想到林宇會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突然被問住了。
林宇將顧唐沒有說話,就自顧自的說起來,“我認為星星也是有願望的,它那麼用力發著光,就是想將星光照在月亮上。”
“什麼鬼,你真的喝多了。”顧唐聽著林宇莫名其妙的話,覺得他真的醉了。
林宇看著天上的星星,又看著旁邊的顧唐,開心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