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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失火

白公館裡,紅燭禮炮,張燈結綵,一片祥和的喜氣。

周叔還在指揮著幾個傭人將大紅燈籠掛上門楣:“趕緊掛上,一會新人倒要來了。”

賓客盈門,不時地向白擎空道喜連連。

底下的人卻是議論紛紛:“怎麼還在沿襲舊制婚俗啊,這都民國了,洋鬼子的婚紗多漂亮啊。”

另一個下人趕緊捂住說話人的嘴:“老爺最討厭下人碎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還敢議論,是不是不想幹了?那一片白的婚紗有啥好看,當然不如老祖宗留下的舊制喜服喜慶了;況且老爺也不是什麼留洋新派,肯定更偏向於傳統婚俗了。”

“所以最後新郎換成了大少爺了?”

“那是自然的,二少爺畢竟……”

兩人瞄到了白祈逸遠遠地看過來,趕緊鴉雀無聲。

周叔的臉色在看到他之後也變得極其不自然:“二少爺,你怎麼在這裡?”

“大哥結婚,做兄弟的哪還有不賀喜的道理?我自然也是要喝上一杯喜酒的。”

“二少爺身子弱,還是回屋裡吧,一會等拜完堂之後,再來喝上一杯喜酒也不遲啊。”

“我只是想看看。”白祈逸看著他侷促不安的神情,眼裡的疑慮加深了幾分,“周叔今日怎麼有些古怪?為什麼一個勁地把我往自己屋裡攆?”

“哪有。”他慌亂轉移話題,怕被瞧出什麼端倪,“倒是夏夢丫頭剛才有什麼事要找你。”

“夏夢?她人在哪裡?”白祈逸一個激靈,“她有說找我什麼事嗎?”

“這會……”周叔努了努下唇,“在你屋裡呢。”

白祈逸“哦”了一聲,急急推著輪椅往自己屋裡趕。

恰逢白祈天走了出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朝身旁的周叔使了個眼色,周叔心領神會便跟著追了過去。

白祈天隨即笑了起來,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開始自顧自迎賓了。

“夏夢?你找我?”白祈逸進了自己的屋,看見她果然坐在裡面,“你找我要說什麼?”

“嗯?”她一臉驚愕,“不是二少爺你託周叔把我叫過來問話的嗎?”

倆人正納悶之際,卻見有人快速將門給關上了。

“怎麼回事?”夏夢一個箭步跑了過去,門卻推不開了,“被外面給鎖上了。”

“今日是大哥的大喜之日,為何要把我們鎖在屋裡?”白祈逸直覺情況有異,卻聞到了一股子焦柴味,“你有沒有聞到?”

“燒焦的味道?”

“糟糕!”白祈逸轉著輪椅,衝到門前狂敲,“來人啊,快來給我開門!”

屋外卻無人回應。

“這會人都在廳堂裡,屋外自是沒有下人。”夏夢捶拳使勁拍打著門,依然是無濟於事,“來人啊,救命啊,著火了,我們被困在屋裡了!”

“你別喊了,沒用的,這種情況定是有人設計好的,利用今日大哥大婚,人都去了廳堂,而且那頭還在敲鑼打鼓,更是沒人會聽到你和我的呼救聲。”

“那我們該怎麼辦?”夏夢眼見著黑煙全部由門縫裡瀰漫了進來,“火勢越來越大了,我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那一年也是這樣。”白祈逸想起了當年那場火災,不由地握緊拳頭,“那麼多年,我一直都以為那次的事情只是個意外,現在看來,是我太單純了,他的目的就是除掉我。”

“他?他是誰?”夏夢即使是捂住了口鼻,也遭不住屋外滾滾而來的黑煙,“咳咳咳,二少爺,火勢太大了,這樣下去你我就算不被燒死,也會被嗆死的。”

“你快逃吧,別管我。”他撫摸著自己這雙不能站起來的腿,“我只會成為你的累贅,你看看能不能翻窗子逃出去。”

“沒用。”她爬上桌子勉強用手觸到了窗戶,卻也是怎麼都推不開,“怕是也早就封死了。”

“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他從輪椅上爬了下來,“你拿這個輪椅使勁往門,往窗外扔了試試。”

“好。”她掄起輪椅使勁朝門砸過去,卻是毫無任何作用,她不死心,決定再試一次,便鉚足力氣往窗子那邊扔了過去,只聽“哐——”一聲巨響,窗子被砸開了一個大窟窿。

“太好了,我們得救了,二少爺,快,我扶你起來。”她望著屋裡的火勢,已經如同海浪一般洶湧朝他們撲來,巨大的熱氣和濃煙不僅嗆得倆人透不上氣,就連視線也因為濃煙火浪而受阻,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你快跑吧,我沒辦法跟你一起出去了。”他躺在她的懷裡,伸手摸了她的臉,“我一直沒能告訴你,我為什麼選你做我貼身女傭的真正原因。”

“別說了,二少爺,我們一起想辦法逃出去。”她努力想背起他,可無奈自己體力有限,即使是背上了身,也抵擋不住他一直往下滑。她的臉也因為氣喘吁吁而漲得通紅,她拖著他卻也是走不了幾步,“再使勁,加把勁,二少爺!”

“我說了,你快走吧,再這樣下去,你也沒法活著離開。”他再次撫摸著她的臉,充滿歉意地說,“因為你長得很像她,我的青梅竹馬,當年我和她還很小的時候,也經歷過一場火災,當時我們雖然都逃出去了,可我的腿因為被燃燒到斷裂的懸樑砸到,而落下了這殘疾,而她之後卻是人間蒸發,下落不明,大家都說她死了,可我不信,我感覺她還活著。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年紀跟你差不多大。夏夢,你和她真的長得好,好像……”

“二少爺,二少爺!你醒醒,可千萬別睡著,不然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你,你快走吧,夏夢,替我好好活下去,我,我好睏,想,想休息一會。”他勉強地撐開眼,擠出最後一絲笑容給她,“她,她叫墨相柔,你要是有機會遇到她,替我問候她,告訴她我很想她,找了她好多年,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歡,喜歡她……”

他在她臉上停留的那隻手逐漸落了下去。

“二少爺!”她奮力拍打他的臉,卻也抵不住他沉沉地睡過去。

她扶起他,一步步,終於勉強快走到視窗,可是憑她的力量實在沒辦法把他推出窗外。

屋內的橫樑和窗簾燒成了火海一片,倒下的懸樑再也無力支撐起整個房屋了,逐漸開始往下掉。

“二少爺!”她哽咽到無法呼吸,“怎麼辦,二少爺!”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紛紛掉了下來,她實在已經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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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頂上的磚瓦混著橫樑斷木在火海的吞噬下,一塊接一塊地在屋裡各個角落裡重重落下。

“二少爺!”她想伸手抓他,可那些冒著火舌的墜物終於直接掉在了她和白祈逸的面前。

她咬咬牙,只能趁屋子在即將倒塌前的最後一刻爬上桌子,再奮力一躍,終於從屋裡跳了出去。

可是……她倒在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無情地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