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天地無言，耳邊只有無休無止的蟬聲。
許黎歌心裡好像理清了點，又好像還是一團亂麻。
她本能地覺得這好像不太對，周時祺宛若獻祭一般的愛太狹隘又太弘大了，帶著種飛蛾撲火的瀕死感，如滔天巨浪，將她裹挾得密不透風。
但她又無法去反駁，或者說，她捨不得去反駁。
她捨不得反駁他的愛。
許黎歌輕輕握住他的手，說：“可是哥哥，你已經存在我的生命裡了，怎麼可能對我毫無影響呢？”
她莫名有點委屈，“為什麼一定要分的那麼清楚？我不想這樣。”
許黎歌低著頭站在他面前，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周時祺心軟，“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一直跟著自已的心走。”
許黎歌壓根沒聽進去，“跟著你就是跟著我自已的心。”
周時祺沒辦法，把她抱在懷裡呼嚕呼嚕兩下，片刻後鬆開，“先回教室吧，路上我跟你說。”
“既然我們無法達到共識，那就把利弊都列清楚，再來做選擇，怎麼樣？”周時祺說。
許黎歌撇嘴：“好吧。”
周時祺：“那先說你不想去的原因是什麼？”
許黎歌想了下，實話實說：“第一，因為程尚。第二，確實時間也很緊。”
他又問：“那你想去的原因呢？”
許黎歌沒怎麼猶豫：“我英語本來就不錯，有這個機會也很難得，還有就是……老師說這次交流會是在寧海一中舉行，而且是在週末，我本來是想帶你去看看我原來的學校的。”
周時祺頓了下，說：“如果我說我想看你原來生活學習的地方，想看你上臺呢，加上這個原因，想去的原因可不可以勝過不願意去的原因？”
許黎歌一下呆了，如果他早這麼說，她早就同意了，根本不用糾結這麼久。
“你、你不是說不想要干擾我的選擇嗎？”
周時祺淡淡地笑了下，“也許是我錯了，愛是應該被接受的。”
“萬一讓你失望了，以後真不考慮我了怎麼辦？”
許黎歌笑起來，所有的苦惱隨風而散。
她傲嬌地點了點頭，“所以哥哥你就不要考慮這麼多，我為你做的都是我發自內心想做的。”
因為是發自內心，所以也就不存在委屈，不存在虧欠，哪怕是付出，心裡也是滿足的。
周時祺也跟著笑：“好，知道了。”
“許黎歌？”
快走到教室時，有人突然叫住了她。
兩人看過去，許黎歌皺眉：“程尚？”
程尚看沒認錯人，不急不緩地走過來，“老師說那個英語交流會你還沒決定好，你不想去？”
許黎歌頓了下，“沒有，我會去。”
程尚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突然笑了，“我還以為你是不屑於和我這種人為伍。”
許黎歌轉頭看了眼周時祺，還是沒接這個話題，只說：“擺在我面前的優秀代表證書為什麼不要？”
“我喜歡你這份自信。”程尚模糊不清地哼笑了兩聲，那張冷冽的臉上難得來了點興趣，“你們還真挺像的。”
周時祺瞥了他一眼，“別東拉西扯的，回去上你的課。”
程尚挑眉，眼神很複雜地聳了下肩，轉身走了。
————
英語交流會就在下週週六，等到整個團隊的人都湊齊，離比賽時間也不遠了。
“雖說這次交流會是以交流為主，但也還是有切磋的環節。”英語老師站在他們面前，“我們代表的是安城三中，所以我們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現在是晚自習時間，沒有多餘的教室，所以他們學習的地方是個音樂室。
音樂室裡幾乎被清空了，只有玻璃窗裡擺的幾樣樂器，和角落的一架鋼琴，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使用了。
許黎歌站在最前面，但她卻在發呆。
之前趙錫州說哥哥會在音樂室拉小提琴，是在這裡嗎？
“黎歌。”英語老師喊了她一聲，向其他同學介紹，“這位是高三的許黎歌同學，是你們的學姐，她的口語是非常優秀的，你們可以多和她交流。”
許黎歌回過神來，撞進老師毫不掩飾讚許的眼睛裡。
盛情難卻，她很自覺地走上前用英語做了個自我介紹，並說自已在寧海一中上過學，到時候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找她。
許黎歌本來就是一副極有親近力的相貌，又生得漂亮，幾乎是她一說完，底下學姐學姐的就叫了個沒停。
許黎歌害羞地笑了下，轉眼又看到了程尚那種戲謔又探究的目光。
她不動聲色的移開，走下去回到了自已的座位。
第一次培訓，老師沒說太多，主要說了下交流會的主要流程，還有他們需要加強的方向。
本來也都是英語方面的尖子生，該怎麼學習也都有自已的一套方法。
英語老師接了個電話就走了，臨走前說給他們請好了假，互相學習一會可以自行解散。
老師一出門，裡面就爆發了巨大的歡呼聲。
“今天不用上晚自習誒！”
“太棒了，每天上課上課，我頭都大了。”
……
老師不在，氣氛就和洽多了。
大家雖然都不認識，但聊兩句自然就認識了。
好幾個人目光似有若無的投向許黎歌，但她只是沉默地盯著玻璃窗裡的小提琴，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有個膽大的女生湊過去，“學姐，你也知道周時祺學長拉小提琴的是嗎？”
許黎歌立馬回神，“所以是真的全校都知道嗎？”
其他人一看已經聊上了，立馬都湊了過來。
一個戴眼鏡的女生說：“我只聽到過兩回，他們說學長是在他高一那年才在音樂室拉小提琴的，我那時還沒來呢。”
另外一個女生立馬接道：“對啊，高三的學長學姐說那段時間他們天天聽演奏會，但後來學長就很少來音樂室了。”
無錯書吧有個男生也插了進來，“但我感覺絲毫不影響他的傳奇程度啊。我記得我高一軍訓那年，新生群裡到處傳的都不是哪個新生帥哥美女，都在說他。”
“那是因為學長他真的牛逼好不好！長得帥，成績好，脾氣好，還見義勇為，關鍵是！”那個女生停了下，偷偷瞄了許黎歌一眼，“沒有一個女生能追到他。”
許黎歌挑了下眉，“他在學校裡真的這麼受歡迎嗎？”
一個高二的小學妹說：“有一段時間是的，幾乎每天都有人在表白牆裡跟他表白，但後來可能是學長覺得煩吧，他就在表白牆說他有喜歡的人，希望大家都過好自已的生活。”
“嘖嘖嘖，學姐你是不知道，那天的盛況啊。”
許黎歌嘴角揚著微微的笑意，“那後來呢？”
“後來應該要好點了吧，但大部分人其實是不信的，覺得這只是學長的一個幌子而已。”
說完全體沉默了下，那個膽子大的女生又躍躍欲試問：“學姐，那個人是你吧？”
說了那麼多，總算是說到她們關心的點上了，全都翹首以待地看著她。
許黎歌語焉不詳：“你們覺得是怎樣，那就是怎樣的。”
這種事上，沒否認就等於承認。
“哇哦！竟然是真的！”
“臥槽！我以為我只能見證學長的逆襲，沒想到還真的能看到他被人追到手。”
一堆人在那激動得不行，許黎歌淡淡的笑，沒再有任何表示。
“阿黎？”音樂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周時祺進來半個身子又被他們嚇住。
這下好了，真的稱得上是鬼哭狼嚎了。
“臥槽！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叫阿黎誒！好甜啊！”
許黎歌摸了下鼻子，走過去，小聲說：“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看老師都回辦公室了，我以為……”周時祺走進去，看著一堆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一陣頭疼。
“學長，你是來接女朋友的嗎？”
周時祺笑了下，“那能接了嗎？”
“可以可以……”
一堆女生在那眼冒桃心，反倒是有個男生說：“學長，可以再拉一次小提琴嗎？我一回都沒聽過。”
周時祺看過去，一臉的稚氣未脫，應該是個高一的新生學弟。
“抱歉，我說我上廁所跑出來的。”周時祺開了個玩笑，“要是拉小提琴，不就露餡了嗎？”
頓時全場鬨堂大笑。
“而且，我就算現在拉小提琴，和以前他們聽到的也是不一樣的。”
“啊？為什麼？”
也許是這裡空間小，也許是學弟學妹們都很熱情，周時祺心裡生出了點安心的感覺。
在這個以前滿是思念、痛苦、無望的地方，他光明正大地牽起許黎歌的手。
他笑得志得意滿，“因為她回來了。”
一堆人被他笑得失了神，明亮的燈光鋪在他臉上，似乎真的為他籠上了一道神光。
他眨了下眼，做了個“噓”的動作，“要保密。”
話音一落，他就牽著許黎歌走出了音樂室。
他們穿著一樣的校服，在一個普通的晚上，牽著手消失在眾目睽睽之處。
佳人已歸，再無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