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人在最大的那個餐館吃了頓飯,趙錫州說到做到,確實是毫不吝嗇地請他們吃了一頓。
“下午我們去遊湖怎麼樣?”趙錫州興致勃勃地問。
周時祺看了眼外面的天,“下午估計會下雨。”
“放心好了,我看了天氣預報,只是小雨。”
趙錫州豪放地喝了口冰飲,繼續勸道:“再說,雨天遊湖才更有意思。”
周時祺沒吱聲,看了眼許黎歌,“想去嗎?”
許黎歌沒掩飾,“要是足夠安全的話,我當然想去。”
這邊趙錫州拍著胸膛保證:“肯定安全,我們劃最貴的船!”
周時祺看著外面的售票處,依舊人來人往。
遊湖專案並沒有關閉。
他沒再說,點點頭答應了。
吃完飯,三人直奔下面的船隻停泊處。
趙錫州確實是有點面子的,直接就弄到了最豪華,最寬敞的烏篷船。
他提著壺酒,站在岸頭,“快過來,我們的船在這裡。”
這時的天已經微微顯得陰沉,層層濃雲壓在頭上,光線明顯不足。
但這沒影響趙錫州的好心情,他利落地跨步上船,迎風而立,像極了古時候的俠客。
周時祺笑了下就沒再管他,仔仔細細地給許黎歌穿好救生衣,拉著她上了船。
船是人工的,需要人自已搖槳。
他們沒要船工,就得自已來。
還好兩個大小夥子搖個槳也累不著誰,不一會兒,他們就超過不少同行的船隻,一頭扎進了密集蓮葉裡。
兩人沒再搖,隨意這船順著水波,輕輕地晃盪。
周遭忽然安靜了,只有淺淺的水浪聲,風吹過一片紅綠顏色,掀起一陣潮熱的香。
“你們喝不喝?”
趙錫州晃了晃手裡的酒壺,看著他們。
“剛看你一直提著,這是什麼?”許黎歌問。
“梅子酒啊,超級好喝,我特意讓我嬸給我留的。”
趙錫州給他們遞過來兩個青色的小瓷杯,真的挺小,一手能圈住,卻莫名有了點夏日煮酒的感覺。
許黎歌躍躍欲試,但周時祺不太放心,“度數高不高?”
“放心,不高。”趙錫州擺擺手,“我都是當飲料喝的。”
看他沒阻攔,許黎歌小心翼翼地給自已倒了一杯。
她眯著眼抿了一口,眼裡漾著笑意對著周時祺笑,“好喝!”
周時祺無奈地摸摸她的頭,“嚐嚐可以,不能喝多了。”
話音剛落,船頂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旁邊的水面也漾開一圈一圈的細紋。
趙錫州說的沒錯,雨確實不算大,不會讓人覺得狼狽,反而有種煙雨江南的美感。
水面開始起霧,飄飄嫋嫋籠著近處的紅花綠葉,宛若雲深不知處的仙境。
許黎歌伸手去碰,左搭一下,右碰一下,精緻的眉眼在霧裡顯得虛幻又妍麗,像個誤入蓬萊的小仙子。
趙錫州看得稀奇,他飲了口酒,碰了下旁邊人的肩膀。
“誒,你怎麼突然就談戀愛了?還找到個這麼……”他本就問得輕,後面更是沒有聲音了。
周時祺眼神一直在許黎歌身上,“這麼什麼?”
趙錫州想了想,“就挺稀罕的,反正我沒見過這樣的。”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沒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雨勢又稍稍大了些,許黎歌本就在另一邊,這下更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
她只隱約聽見周時祺說了句“不是突然”。
趙錫州聽清了,但沒聽懂,他茫然地“啊”了句。
周時祺看著許黎歌,眼裡的溫情幾乎要溢位來。
清和的嗓音混在雨聲裡,成了種別樣的意味。
“我不是突然談戀愛,我等了很多年,才等到這一場戀愛。”
趙錫州聽完瞪大了眼睛,“你、你暗戀啊?”
他莫名生出了點自信,原來像周時祺這樣的人也需要暗戀,還暗戀很多年?
他重重拍了兩下週時祺的肩膀,語重心長裡帶著沉重:“沒事,總歸是在一起了。”
周時祺沒管他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動,隨口應了句,就沒再說。
烏篷船蕩進了荷花深處,偶爾有風,空氣漸漸變涼。
許黎歌挨著周時祺,整個人都靠在他懷裡,周圍在起風,可她覺得很暖和。
周時祺像小時候那樣,偶爾輕拍兩下她的背,是個親暱又自然的動作。
“是不是醉了?”他輕聲問。
許黎歌蹭著他搖搖頭,含糊回答:“沒有醉。”
周時祺看趙錫州連喝了小半壺,什麼事都沒有,心想確實也不至於。
許黎歌窩在他懷裡不想動,周時祺也不是個鬧騰的性子,就抱著她靜靜坐著。
但趙錫州是個閒不住的,沒兩分鐘就非要和他們說話。
“剛剛我爸還特意發資訊來誇我了,說我有點他當年的風範。”
趙錫州笑的得意,周時祺沒理他。
“誒,周時祺,這麼說起來,怎麼感覺你什麼都會啊。會念書,會寫毛筆字,還會拉小提琴。簡直不像是……”
簡直不像是小農村裡長大的人。
周時祺隨口亂回:“人聰明什麼都學得快。”
突然他懷裡一動,許黎歌猛地轉過頭,“你也知道他會拉小提琴?”
趙錫州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在問他。
無錯書吧“對、對啊,全校都知道啊。”
她皺眉:“全校都知道?”
趙錫州不明所以的點點頭,“他考上三中沒多久吧,突然有段時間天天晚自習都在音樂室拉小提琴,我們音樂室離教學樓不遠,每天晚上都跟聽音樂會似的。”
他沒察覺到周時祺制止的眼神,繼續說:“後來有人好奇,還專門去音樂室堵他,哈哈,後來他還收了一段時間的情書呢。”
許黎歌沉默下來,她記得周時祺說過,他喜歡上拉小提琴是因為他找到了那個共鳴點。
換句話說,他拉小提琴是為了發洩。
許黎歌又把臉埋進他懷裡,“哥哥,那時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時祺說:“不太記得了。”
他撫了下她失望的眼睛,“也許是太想你了。”
他沒說謊,只不過真實的情況要不愉快一些,他不太想說。
他們已經走到現在了,曾經的那些苦痛,沉鬱,留在曾經就好,沒必要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更沒必要再讓她難過一場。
這些道理許黎歌並非不懂。
但往往人就是這樣,自已的苦痛選擇深埋心底,卻又想知曉愛的人的苦痛。
我不想讓你擔心,但又想擁有我為你擔心的權利。
許黎歌沒再追問,安靜地窩在他懷裡不說話了。
烏篷船在蓮花深處輕輕巧巧地蕩,她靠著他的心臟,像枕著一池澎湃的春水。
她主動揭過了話題,自顧自地說剛剛自已遇到的事,碰到的人,見到的景。
說她上午見到個很可愛的小妹妹,她媽媽很漂亮,那個姐姐要她寫詩,她沒寫出來。
又說趙錫州請他們喝的那個荷花冰飲很好喝,等下回家前還想去買一杯。
她絮絮叨叨不知說了多少,試圖揭過剛剛不愉快的話題。
周時祺安靜地抱著她,偶爾溫柔地回她一句,此外也不再多說。
外頭的雨漸漸停了,層層疊疊的雲層被破了個口子,投下來幾束明亮的光線。
許黎歌一無所知,她安然困在他懷裡,不問萬物。
“哥哥,我好想一直這樣。”
趙錫州早就去了船頭,沒打擾他們的耳鬢廝磨。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擁著個什麼稀世珍寶,手的姿勢都不敢輕易改變。
他沒立刻應她的話,反而唸了幾句詩。
山色迷濛花枝沉,
傘下舟渡枕雨聲。
漫是人間風遺恨,
隨卿醉醒盡餘生。
唸完後,他抱緊了點,“詩我會給你作,冰飲我會給你買,我們當然會一直一直這樣。”
他把她剛剛不知所云的話,挑出來一句句回應。
許黎歌鼻尖湧出一股酸意,剛喝的梅子酒在她胸膛翻湧,發燙。
她輕易就醉在他兩句話裡。
許黎歌閉了眼,伸出手攀著他的脖頸往上去,在他的下巴處印了一吻。
她笑得迷濛,好像更醉了。
在周時祺無法掩飾震驚的目光裡,她說得瘋狂又坦蕩。
“哥哥,你要一直這麼愛我。”
“我沒愛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