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像是突然對這三個字解讀不到意思。
“鶴川,你怎麼了?”
看著對方呆愣愣的眼神,她心裡湧上一陣莫名的恐懼,胸前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著。
秦鶴川沒有回答她,轉頭看向一旁的父親,投去了求救的訊號。
秦永平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白,江月白輕聲咳了兩下。
“恩夏,我們出去說吧。”
三人走出病房,江木槿心急嘴快,先提出了疑問。
“他不會是失憶了吧?”
“什麼?”這個結論宋恩夏表示震驚且難以接受。
她轉頭抱著最後的希望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先是低頭沉默數秒,接著抬眸凝視宋恩夏,堅定的點點頭。
“因為他傷到了頭部,腦損傷引起的神經功能缺損,從而導致缺失了部分記憶。”
“部分記憶?”江木槿問道:“那他記得什麼?”
“高中時期...和恩夏認識之前的記憶還保留著...”
“挺會挑時間嘛,靠!”江木槿暗罵一聲。
宋恩夏趴在病房門上的視窗看向秦鶴川,聽到他正詢問秦永平高二下學期模擬考的情況。
宋恩夏心裡一緊,頓時覺得酸酸的。
原來在這個男人生命的任何階段,從未真正擁有過屬於自已的位置。
“還能恢復嗎?”江木槿問。
“也許一兩週,也許記憶完全喪失,好在他腦內出血量不是太大,目前來看應該是短暫性功能喪失,後期還是能恢復的可能性的......”
江月白後面的話宋恩夏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她就這樣看著病床上與父親侃侃而談的秦鶴川。
那樣的明媚那樣的燦爛。
宋恩夏又不自覺回想起人生最艱難的那段時光。
當自已走投無路時曾迷信的想過,這個男人的悲慘就是從兩人相遇之後發生的。
幸好幸好。
他的記憶都停在了認識自已以前。
所有的不堪與背叛以及讓他承載了無盡痛苦的綁架經歷都藏進了雲端無影蹤了。
“呵~”
宋恩夏抑制不住輕笑了一聲。
是啊,自已好像是個掃把星一樣,每每靠近都會掀起滔天巨浪。
他忘了生命中和自已的所有交集,是天意嗎?
是天意。
那就順天而行吧。
幾天後,江木槿和姚遠正在商量著結婚的細節,突然從電視上聽到了一則新聞。
姚遠急忙把江木槿喊來一起看。
“小槿快來,你看,秦氏集團好像快要不行了。”
電視中,記者將整座大樓圍得水洩不通,記者們正在紛紛報道著關於秦氏集團的最新訊息。
“據瞭解,秦家繼承人秦鶴川被綁架以及子公司董事長秦永安當場墜樓身亡,這一系列事件對集團的負面影響巨大,接連幾日股票暴跌,本就岌岌可危的秦氏集團正在土崩瓦解,再沒有新資金注入的話恐怕......”
“你,你是,小夏,你可別嚇叔叔......”
秦氏集團,秦永平辦公室內。
宋恩夏大方的笑笑:“對不起啊秦叔叔,當時確實不太好講明,接下來我會以LY集團執行總裁的以及絕對控股方的身份注資秦氏集團,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秦永平顯得略微激動,對身後人說:“去,去把鶴川叫來。”
“不用了,秦叔叔,我還是跟您籤吧。”
秦永平一愣,隨後秒懂她的意思,也沒再多言語。
LY的執行資金很快就到了位,秦氏集團也終於擺脫了崖壁而行,恢復了往日的勢頭。
此時,秦鶴川坐在辦公室裡,手中捏著一張照片。
照片中,宋恩夏笑的甜美清新,讓他感到陶醉和嚮往,不自覺也跟著笑了起來。
林又東敲門而入:“秦總,該去醫院複查了。”
“嗯,對了,你來。”
說完,秦鶴川將照片遞給林又東。
“照片裡的她到底是誰啊,為什麼我們會一起拍照?”
林又東想起了宋恩夏的提醒,答應幫其隱瞞,頓了頓說。
“是你的高中同學。”
“那她為什麼會在醫院拉著我的手?”
“關係好。”
“兩個孩子為什麼叫我爸爸?”
......
面對化身‘十萬個為什麼’的秦鶴川,再問下去自已實在答不上來了。
於是,林又東岔開話題:“預約的時間快到了,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車在公路上疾馳,穿過一處枝繁葉茂的矮灌木叢,一陣風起,空氣中盡是泥土和植被的味道。
“阿東,去學校。”
“好。”
車輛剛要轉向秦鶴川曾上過的高中時被他及時制止了。
“不是,去另一所學校。”
林又東不免有些奇怪,秦鶴川口中的另一所學校正是宋恩夏就讀過的市三中。
可他的記憶不是停在了遇見宋恩夏之前嗎?
問題還沒想通,車輛就漸漸駛入正在放假,空無一人的校園。
秦鶴川穿行在那條碎片般記憶的路上。
現下剛過了山茶花的季節,花池中再無層疊簇擁著嬌豔盛開的花瓣。
取而代之的則是滿地沾著泥土和雨水清香的花朵。
一般的花凋零時,是一片一片地掉落花瓣,但山茶花凋零時,是連同花萼整朵掉落的。
秦鶴川躬身撿起一棵置於掌心中看得入神。
耳畔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秦鶴川同學你好,我叫宋恩夏......”
他慢慢回頭,一個穿著普通校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子穿過綻放的山茶花叢出現在自已面前。
她明媚的笑容讓周圍所有的花都淡出了視野,緊隨而來的便是股茉莉花香。
『茉莉,我為什麼會在山茶花叢中聞到茉莉的香氣,難道是她身上散發的味道......』
他剛想上前確認,對方和四周的花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秦鶴川這才意識到一切都是自已的幻覺。
可不知為何,一滴眼淚悄然落下。
江木槿家中,宋恩夏正在收拾行李。
江木槿倚在門框上依依不捨的看著她,隨後走過去扯住宋恩夏的手。
“那你什麼時候再回來?”
宋恩夏猶豫著:“我也不知道,應該會很快。”
“死丫頭,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一走就是3年多。”
宋恩夏咬咬嘴唇:“那邊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我的職務也做了調整,不如之前的董事長,會忙上一陣子的,等我忙完就回來看你。”
宋恩夏把行李箱拉到客廳看了眼掛鐘。
“月白差不多快來了吧。”
“你這丫頭,把我弟弟也給拐跑了。”
“別胡說,人家是出國深造,回來職稱能連升好幾級呢,以後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江木槿嘟著嘴沒有說話。
“我哥留下了,你要有什麼事搞不定的,就去找他幫忙。”
“切,只有搞不定我的,沒有我搞不定的。”
宋恩夏笑笑:“姚遠對你好,你也要對他好,雙向奔赴的愛情可遇不可求,要改改衝動的毛病,別讓這樣好的男人逃走了......”
“行了行了,別交代,交代的越多越像是回不來的。”
去機場的路上,宋恩夏把手從車窗伸了出去。
風不斷地吹在掌心,像是在和她擊掌告別。
同樣的路,同樣的建築,同樣匆匆的車流和行人。
不同的是,她好似少了很多煩心事,卻又平添了一絲牽掛。
機場中,江木槿不斷揮手與他們告別。
“早點回來,我等著你們。”
語罷,不爭氣的淚水浸溼了她的臉龐。
江木槿頭一歪倒進了姚遠的胸前。
過了安檢口,宋恩夏最後一次轉身與這個城市做著告別。
她環視燈火輝煌的大廳,笑臉盈盈的路人。
突然,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似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很快她清醒,那是自已想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發生的。
她笑笑,登上了出國的飛機。
宋恩夏猜對了很多事情,心如鏡子般清明。
但這次,她猜錯了。
她看到的並不是幻覺。
是那個身板一直挺立,富家公子般模樣的秦鶴川站在遠處目送著他們離開。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中滿是不捨和遺憾,悲傷如潮水般湧來。
他感到彷彿有千萬根針同時刺入心臟。
他不敢開口挽留,更不配讓她為了自已留下。
秦鶴川知道他將會為今天的懦弱買單。
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靈魂都會在烈火中炙烤。
且永遠不會得到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