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嘹亮的喊聲,從神武門穿過御花園,一路拉長到乾元宮。
巡邏的禁衛、打掃的小太監、還有路過的宮女,無不側目:
這一身紅色圓領朱雀紋長袍,佩著鳳鳥銜枝紅玉佩,相貌清俊,意氣風發的青年,莫不是久聞其名,在禁地裡長大的本國太子,炎慕安?
炎慕安的母后有舊疾,導致他出生不久,就因過於孱弱的身體,被父皇送到禁地,由看守禁地的王脈分支,利用禁地裡殘留的朱雀神力溫養,只盼他平安長大。
兩月前,禁地傳來訊息,炎慕安的身體已無大礙,可以回到王宮。
赤皇考慮到愛子長留禁地,從未見過外面的風景,加上自己和皇后沒能陪伴他長大,自覺對他有愧。
一旦舉行迴歸儀式,舉國皆知,他必須留在王宮裡,擔起太子的責任,處理各種各樣的事,實在對不住他。
於是,命四個暗衛陪著他,讓他先去外面遊歷一番,等他開闊眼界後,再大張旗鼓把他接回宮。
不曾想,他突然歸來,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赤皇坐在硃紅書案後面,手裡的紫毫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詫異之色,瞥向身後的大總管。
大總管頭髮灰白,持著一柄淺紅色的拂塵,微微俯身,表示明白聖意,隨後走向門口。
紅衣青年出現在眼前時,大總管提聲道:“太子殿下,慢一些,當心別摔著!”
沒人敢呵斥炎慕安不守規矩,這可是年歲過半的赤皇和皇后,膝下唯一的孩子,光是讓他活下來,就費盡千般力氣,哪能因為小事懲罰他。
炎慕安聽到勸告,放慢了腳步,對著有一面之緣的大總管道:
“本宮想要覲見父皇,勞煩公公傳達!”
大總管笑道:“赤皇已經知曉您回來了,特意讓老奴在這裡候著,請隨我來吧!”
炎慕安被引到書案前,看著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劍眉星目,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這是朱雀國現任赤皇,炎燁寧。
炎慕安正經地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嗯。”炎燁寧點點頭,溫聲問:“安兒找父皇有何事?”
“兒臣有一事想請父皇應允。”炎慕安斟酌著言辭,“不知能否讓兒臣提早行冠禮?”
朱雀國的王脈和部分大臣,繼承了朱雀血統,平均能活到一千三百歲,要兩百歲才能加冠,然後才可以成婚。
炎慕安年紀尚輕,剛過完一百八十歲的生日,還有二十年的時間,炎燁寧不明白他著急的原因。
“好端端的,為何要提前加冠?”
炎慕安遲疑地道:“兒臣有特殊的理由。”
……
兩月前,他從禁地裡出來。
在暗衛的陪伴下,去到人生地不熟的青安城。
人界分四域,由四國掌管: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四國時有爭鬥,皆因搶奪地盤和子民。
青安城處在南域的中間位置,王權干涉不多,又不靠近戰線,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適合體會人間百態。
炎慕安進城前,經由暗衛的提醒,套上一件普通的灰色長袍,遮住昂貴的鮫絲衣袍,鑲有紅寶石的髮簪換成簡易的木簪,繡著鳳鳥的紅靴變成輕便的黑布鞋,看起來不那麼顯眼。
跟在陌生人身後,行走在略為狹窄的街道上,聽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掃視兩旁等待交易的物品。
碰上感興趣的,他會上前問價,從暗衛準備的舊荷包裡,掏出銅錢,買下想要的東西。
若是平安走下去,算是不錯的新鮮體驗。
可惜不到一刻鐘,炎慕安就感覺到陌生的視線,上下打量他。
他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看回去。
那是一個瘦小的男人,看著不到四十的模樣,留著山羊鬚,一雙鼠眼左顧右盼,對身邊嗑瓜子的矮胖子道:“老三,我跟你打個賭,那個穿灰衣服的肯定是個肥羊!就賭兩百文錢,賭不賭?”
“呸!”那胖子把瓜子殼吐出來,瞪了他一眼,“看他那白淨樣,還有沉甸甸的荷包,就知道是有錢人!買個糖人,都被人多宰了三文錢!還賭什麼?你當我是傻的嗎?”
兩人坐在客棧前面的石階上,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評頭論足。
無錯書吧旁邊放著一輛木板車,堆著幾把幹稻草,一個面上有疤的中年男子坐在上面,對躺著的男人道:“老大,好像來生意了,要動手嗎?”
躺著的男人膚色偏黑,身形魁梧,穿著一身鬆垮的黑衣,長髮胡亂用布包在頭上,看起來就很有力氣。
聽到同伴的聲音,他睜開眼睛,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問:“哪兒呢?”
三人都看向炎慕安,在一群凡人之間,他白皙的面容和高挑的身形,簡直是鶴立雞群。
男人眯了眯眼睛,沒點銀子,養不出這麼貴氣的人,當即拍板道:“行動!”
四人的對話,炎慕安聽得一清二楚,自認為已經偽裝得很好,可在專業的人眼裡,簡直是漏洞百出。
還得施個障眼法,遮掩一下氣質,炎慕安暗自下決心。
同時,他有些好奇四人要怎麼做?
難道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視律例,直接上來搶錢嗎?
很快,他見識到了四人的手段。
那個長著鼠眼,一臉奸相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伸手攔住炎慕安,笑眯眯地道:“小公子,新面孔啊!第一次來這青安城?缺不缺給您帶路的?我可便宜了!一吊錢就成!整個青安城都能帶您去轉!”
兩邊的攤販見他攔路,紛紛露出嫌棄的表情。
這四位在城裡算是出了名的,有手有腳的大男人,偏偏要做這欺負人的行當,專門針對來這裡做生意的外鄉人。
先前官府出動過幾回,每次抓住他們,他們都主動上交財物,收買管事的捕快,過不了多久就被放出來,暗中報復報官的人。
久而久之,留在這裡的都選擇噤聲,惹不起這幾個流氓。
炎慕安初來乍到,很多事情並不清楚,但對物價是有了解的, 一吊錢就是一千文,能買不少東西,不能這麼浪費。
“不用了,我隨處走走就好!”他搖頭道。
鼠眼男子還想糾纏,他靈活地避開對方,小跑幾步,想把對方甩在身後。
可惜沒走兩步,一輛木板車就撞了過來。
推車的正是那個嗑瓜子的胖子,口中說著:“車控制不住了,小心一些!”
路上的行人左閃右避,還有外鄉人破口大罵。
胖子充耳不聞,一個勁兒地圍堵炎慕安。
炎慕安不想傷及無辜人,只好遂了他的願,被他逼進小巷子裡。
剛進巷子,就被人揪住衣領,想捂著他的嘴,把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