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櫃門的縫隙他看到幽暗的房間中出現了一隻漆黑的身影。
它像是一隻小牛犢,但是頭上沒有角,卻有一對火紅的如同油燈般的大眼睛,在漆黑的夜晚閃閃發光。
它體型健碩,一個爪子就有蒲扇那麼大,身後還垂著一根毛茸茸的粗尾巴。
“嘶啦!”
那個黑影伸出前爪輕輕的在地上一劃拉,幾英寸厚的針織地毯就被它撕開長長的一道。
他嚇得剛要出聲,就見母親一個箭步擋在了衣櫃前,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快速吩咐道:
“寶貝,閉上眼睛,捂上耳朵,無論發生什麼千萬別出聲!
誰叫都別出來,記住!”
威爾遜趕緊照做,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還沒閉上就聽到外面腳步聲響,一個穿皮鞋的男人走進了臥室。
“別,別過來……啊!”
母親恐懼而慘烈的叫聲還是傳入了威爾遜的耳朵裡,緊接著就聽砰的一聲,木櫃整個搖晃了一下。
四根如同手術刀般的利爪穿透櫃門劃傷了威爾遜的右臂,也許是過於恐懼讓他暫時忘記了疼痛。
威爾遜竟然一聲沒吭,就看著殷紅的血液染紅了自己的衣衫,渾身顫抖的死死堵住自己的嘴巴。
不知過了多久,威爾遜推開櫃門走了出來,腳下就是倒在血泊裡的母親。
她右手握著一根吃飯用的銀質餐叉,睜著大大的眼睛滿臉的驚恐。
左前胸處有一道巨大的抓痕,深可見骨,力道之大又撓穿了衣櫃大門,留下了四道又粗又長的爪印!
“如果你還聽媽媽的話就趕緊走!
千萬別說自己來過這裡,誰問也別說,尤其是你的父親!
記住,別相信任何人!”
看著母親的死狀,小威爾遜的腦海中猛地響起了母親的叮囑,他發瘋似的一路狂奔,頭也不回的衝回了自己的臥室,不顧滿手鮮血一個猛子紮在床上,用被子捂著自己的腦袋渾身抖得像是剛從冰水裡打撈出來的小羊。
二十多分鐘後,威爾遜的門‘吱拉’一聲被人開啟。
伴著視窗射入的月光,查爾斯爵士緩緩走了進來。
看著父親的身影越來越近,威爾遜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母親的話:“記住,別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你的父親。”
威爾遜趕忙緊閉雙眼,裝出一副正在熟睡中的樣子。
查爾斯走到他床前,俯下身子看著兒子蒼白的臉輕輕的喊著他的名字:“威爾……”
“威爾?”
終於在第三聲的時候,威爾遜忍不住睜開了眼,彷彿剛睡醒般睡眼惺忪的問道:“爸爸,怎麼了?”
黑暗中查爾斯面沉似水全無平日的慈祥,他緊緊的盯著兒子的臉:“生日宴還沒結束你怎麼自己先走了?”
“我突然有點累了,就回來休息了,對不起,沒有告訴你,父親。”
“你……沒有到處亂跑吧?”
“沒有,我太困了就直接上床睡覺了。”
“那就好。”
查爾斯輕輕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最近家裡不太平,你一定要當心些千萬別亂跑。有些事我本來想告訴你,但是你還太小,還是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他說完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胳膊,剛要走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指上黏黏的,伸手一撮居然是一絲血跡。
“威爾?”
他大驚失色一低頭才發現兒子的被子上居然殷紅了一大片,原來剛才威爾太緊張了一直死死的攥緊被褥,結果手臂的鮮血滲透被子殷了出來。
查爾斯一把掀開被褥,就看到了被鮮血染紅了右臂,正瑟瑟發抖的兒子。
他抓起兒子的胳膊仔細一看,雙腿一軟險些坐倒在地:“耶穌在上啊,我們家為什麼會遭此大難啊?”
"爸爸……"
“兒子,你老實說剛才是不是去了你母親那裡?”查爾斯把威爾遜抓起來讓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問道。
威爾遜到底是個小孩子,雖然心裡想著母親的話,但是最終在父親的逼視下還是點了點頭。
“那,那你看到它了?”
威爾遜低著頭點了點。
“那它看到你了麼?”查爾斯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幾度。
“沒有,我躲在櫃子裡,母親擋在櫃子前,它沒看到我……”威爾遜聲如細蚊,喃喃自語道。
查爾斯彷彿鬆了一口氣,正色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行,這裡你不能待了,得趕緊走,連夜走!
走的遠遠的,去印度……對,就去那裡!”
他彷彿個神經質的人,在屋裡來回踱步,後來一拍腦袋才想起兒子的手上還受著傷,連忙找出藥箱給他包紮。
威爾遜看著蹲在面前給自己上藥的父親,皺著眉頭怯生生的問道:“父親,那傢伙究竟是什麼,它,它把母親殺死了!”
兒子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查爾斯卻突然沉默了。
他知道經過今晚這件事已經在兒子的生命裡留下印記,再想讓他迴避已經是不可能了。
他嘆了口氣,轉過身掀開衣服讓兒子看到了自己後腰上的那個抓痕,然後穿好衣服說道:“這是我們巴爾維克斯家族欠下的債,從祖輩那裡欠下的債,只不過現在別人來問我們還了。”
“到底是欠了什麼債,是誰讓我們還?”
查爾斯看著兒子的小臉,幽然說道:“故事太長,路上說吧。”
說著他給兒子穿好衣服,又收拾好行李,叫來管家匆匆備好馬車,連夜往碼頭趕去。
在馬車駛入碼頭前他給兒子講完了休戈是如何靠謀財害命發家致富的,然後自己為何要做這麼多慈善事業,就是為了能消弭這場災禍。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無用功,那詛咒最終還是靈驗了。
地獄來的魔犬會殺光巴爾維克斯家族的所有人。
講完了這一切,查爾斯就把兒子送到了印度,交給你了那裡的一個生意夥伴照顧。
威爾遜一直長到18歲考上了劍橋大學成為了茱迪的校友才算回到了英國,之後畢業就被他趕出了英國。
知道一週前,他突然接到了一封信說是父親報病危讓他立刻回家,他匆匆趕回來卻看到健康無比的父親。
可父親看到他的那一刻卻臉色大變,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從那之後,威爾遜就發現父親槍不離身,時刻都保持著警惕,包括晚上。
威爾遜問過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他只是呆呆的重複著:“完了,它來了,它回來了……”
所以這次生日宴,威爾遜就廣邀倫敦的各界名流,希望這些老朋友能給自己的父親壯壯膽。
可沒想到膽子是壯了,不過似乎是壯的兇手的膽,對方竟然無懼這麼多人,依然下手殺人焚屍。
威爾遜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說到最後已經臉色嫣紅,弓著腰一個勁兒的咳嗽起來。
茱迪站在他身邊擔心的問道:“你怎麼樣了,不要緊吧。”
“沒事兒,老毛病了。”威爾遜慢慢站直身子,擺了擺手:“自從那晚之後我經常會做噩夢,夢到母親被殺的那個夜晚,現在它又殺了我我父親,我一定要替他們報仇雪恨!”
“你真的覺得是那玩意兒害死了你的父母?”
“當然不然還能是什麼?不信你看看這個!”威爾遜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開啟後遞給了茱迪。
“這是我在印度找當地的畫家專門畫的,就是11歲那晚我從門縫裡看到的那傢伙。
它身高一米五,長足有近三米,加上尾巴,對那長長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威爾遜說著眼睛空洞的望著前方,似乎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身體不自覺地彎曲了下來,雙手趴在地上,頭高高地抬起望向前方,一步步的慢慢向前爬去:“它當時就像這樣,一步步的走過來,你看像不像?”
茱迪看著他金色的頭髮垂落在臉上,配上他略顯癲狂的表情,不禁撇了撇嘴。
這傢伙看著不像什麼惡犬,倒像是醫院精神科的病人。
她還沒說話,一個男子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蘇格蘭牧羊犬,不,更像是聖伯納犬。”
來人是個瘦高個,一雙銳利的眼睛微微眯著,細長的鷹鉤鼻子很高,看上去給人一種機警果敢的印象,下頜方正略微突出,穿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帶著一頂偵探帽。
他身後跟著個穿著格子西裝,身材中等的中年人。
威爾遜聽到他的話驚訝了一下,緩緩站起身,就見這個男子大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微笑說道:“身高一米五,體型接近三米,在英格蘭地區常見的大型犬我暫時只能想到這兩種。”
威爾遜覺得這人有些眼生,不記得宴會的嘉賓中有這人,納悶道:“您好,請問你是?”
“福爾摩斯,夏洛克-福爾摩斯。”那名男子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