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這事過後，周家人意外地沒上門來找麻煩。

許正松倒是跟回春似的，一天比一天意氣風發，話也比以前多了幾句。

許妤聽她爸話裡的意思，周家人是不敢主動來找他們的，因為在許正松名下的兩套房子，一套被許老太佔去住了，一套被周老二週讓海拿去租了，他們就是看著許正松老實好拿捏，這麼多年愣是沒分過許正松一分錢。

這次許正松硬氣起來又放了話出去，光是房子的這筆賬，周家人就不敢上門來清。

“我以前腦子糊塗，你們跟著我吃了很多苦，怪我是應該的。”

晚上，許正松喝了點酒，坐在陽臺，紅著眼對王芬說了很多對不起她和兩個孩子的話。

“我窩囊！都是我窩囊！”

他壓著哭腔：“三十多年了！每個月的工資我都上交一半給他們家！”

“兩套房子也給他們了！倒要委屈你們住這個出租屋！”

大概是怕吵醒睡著的孩子，許正松說話的聲音很低：“我對不起你和孩子……”

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輩子，現在才醒悟過來他虧欠了真心對他的家人多少。

許正松單手捂臉，越說越哽咽，王芬端了個小板凳坐他旁邊，伸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都過去了。” 撫著他顫動的肩膀，王芬柔聲道，“都過去了，正松。”

兩人之後，客廳漆黑，許願靜靜地站在牆角，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他本來是出來找水喝的。

沒想到聽見了很多。

看向陽臺上相互依偎的兩抹身影，許願心中最後的那點隔閡倏然消散。

*

週四晚上的第一節晚課是班主任老徐的英語課，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老徐就講完了練習冊上的最後一道閱讀題。

繼而他抬起頭，轉了個話題開口道：“你們開學也有一個月了，”

他微微一笑，“懂得都懂，第一次的月考時間定了，下週一。”

“大家做好準備。”

話音落罷，臺下一片哀嚎，許妤心裡也是一咯噔，她才返校兩天，算上明天週五，她這學也是隻上了三天！

下週一就月考，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會考成什麼狗屎。

“刺激！” 旁邊的張豪嘶了一口氣，又湊過來安慰許妤：“沒關係的，雖然你忘了以前學過的知識，但我相信你的能力！”

昨天許妤拿著數學作業來問他題，他嚇了一大跳，後面聽見許妤解釋車禍傷到了腦袋，連帶著以前學過的東西都忘了，他的驚訝直接轉變為了濃濃的同情。

還有什麼能比擁有了以後再失去更難過的事呢。

“假以時日，你一定能重回巔峰。” 他伸手拍拍許妤的肩膀，“我們這次先把第一讓給別人噹噹，讓他們有點參與感。”

許妤感動地看著他：“謝謝你。”

張豪膨脹了：“不客氣！”

這幾天和許妤相處下來，他覺得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右邊的趙寧柯對月考這事沒什麼反應，打了個哈欠，附和兩人：“我也相信你。”

許妤更感動了：“謝謝謝謝。” 雖然說書裡描述的同班同學都對她惡意很大，但現在看起來貌似也不盡然。

老徐任由臺下的學生嘰喳一陣，又拿著戒尺拍拍講臺，示意安靜：“還有一件事，”

“月考過後，我打算給大家換一下座位。”

“教室空間有限，單列排座大家也感受到了，比較擁擠，那我們下次就換成雙列，兩列並坐，中間隔一過道，剛好8人一列，前後每4人為一學習小組。”

“學習小組存在的必要性是有的，具體實踐方法我還在考慮，有待完善。”

“現在唯一的要求，換座位後男女搭配，能聽明白嗎？”

臺下頓時騷動不已：“老師！座位還是按著成績排名依次選擇嗎老師？！我們班男多女少啊！”

“對啊老師！到最後我同桌只有男的能選了怎麼辦！”

“老師我還想坐講臺邊邊！我這個位置不需要同桌！”

“……”

一時間提問的，討論的，還有相互使眼色找伴當同桌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整個教室都鬧哄哄的。

張豪誠懇扭頭：“你知道的，我剛從文科班轉過來，人生地不熟，你是我在這個班上唯一有交流的異性。”

許妤心有靈犀：“我懂的，但是你也應該知道，這次月考我可能考成大糞。”

趙寧柯來了點勁：“那跟當我同桌。”

他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張豪，語氣頗為自豪：“我一直是倒數。”

張豪：“……” 遭了，忘了他還有個這麼強勁的競爭對手。

他猶猶豫豫，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然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其實一次月考也看不出來什麼，本來我英語也不太好，那這次我語文就不寫作文了，其他科也少寫幾道填空題，這樣說不定我就能——”

許妤打斷他：“倒也不必如此，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們現在已經高二了，應該更珍惜每一次檢驗學習成果的機會，放心，分別只是暫時的，我下一次會追上來跟你當同桌。”

她說：“這次我還是先跟趙寧柯坐一塊兒吧。”

張豪被她的一番發言震撼到了，都是中二的年紀，許妤的思想卻這麼成熟，這讓他感覺自己的想法是實在是幼稚：“那說好了，下次坐一起啊！”

許妤點頭：“當然！”

趙寧柯：“……” 表面上聽著他倆的對話沒什麼問題，但總感覺怪怪的。

他蹙眉瞥了一眼許妤，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挪回了視線。

是哪裡怪呢。

直到後來，他再一次在張豪身上體會到了這種感覺，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當備胎的感覺。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

站在臺上的老徐耐心地給了大家一會兒消化通知的時間，等吵鬧的聲音弱下大半，他才點點戒尺：“安靜。”

班上頓時鴉雀無聲。

“同學們提的問題我都聽到了，避免麻煩，我們第一次試行還是老規矩，按月考成績排名，先選先得。”

“要求你們男女同桌，我也給大家說明白了，這確實是想給大家一個動力。”

“如果你有想同桌的人選，如果你能為了能和她(他)當同桌而努力進步，那我覺得這是好事。”

“說不定大家成績都上來了，我們還可以再考慮自主選擇同桌或者是學習小組成員的事情。”

老徐這話說得足夠直白，也完全能夠勾起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心事。不少同學低了頭偷笑，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羞澀。

“我不是那些老古板。”

老徐在打鈴前最後一分鐘做下總結：“但我希望大家都明白，在你們這個年齡段，什麼是最重要的。”

“青春就這麼一次，我希望我的提議能給到你們一些機會，也希望你們能不留餘力地奔赴自己的目標，以後回想感慨，也許還能說一句‘青春無悔，沒有遺憾’。”

鈴聲驟然響起，老徐打住話頭，揮手：

“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