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陷入沉默,在宋澤川說完話往窗外扭過頭後,許妤也沒應聲。
她覺得要是她再多說一句,氣氛應該會變得更不好。
宋澤川的最後兩句話她沒法很好的感同身受。
在她看來,沒有誰是不能失去誰的。
‘不能’只是暫時的‘不能’。
人總是要接受現實的,也總是能接受現實的。
她見過這樣的事實,自已也親身體驗過。
人其實是一種很會自我調節的動物。
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許妤將左手從宋澤川的手裡抽出來,在後者偏回頭往她看去的下一秒,拿出了左邊衣兜裡剛剛震動了一瞬的手機。
“許願問我去哪裡了。”
許妤有意轉移話題:“過會兒看完房子還有其他事嗎?”
“……” 目光落在她拿手機的左手上,宋澤川垂眸,收回了自已空著的右手:“沒有。”
許妤:“好。”
到了雲港,兩人一前一後,無言得很有默契。
宋澤川定好的別墅朝陽,許妤沒什麼可挑剔的。
她從二樓轉到一樓,最後走向站在一樓落地窗前接電話的宋澤川身後,隔著一小段距離站住。
宋澤川接完電話轉身,無意識皺起的眉頭在看見許妤揹著手盯著自已腳尖的剎那,忽地就鬆了開來。
她在等他。
“要換嗎?”
宋澤川走過去,發呆的許妤聞聲抬眼,搖頭:“我覺得挺好的,不用換。”
所以現在看完了房子,許妤慢吞吞又問:“走麼?”
滿是一副他點頭才走,不同意就留著不走的乖巧模樣。
活像一個徵求家長意見的小朋友。
看得宋澤川沒來由地想吻她。
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
一手託著許妤的側臉,宋澤川低頭,另一手順勢攬住了許妤的腰。
“再等會兒。”
宋澤川蹭著她的唇:“等關衡來了再走。”
那得多久!
許妤仰著腦袋讓他親了一會兒,嘴巴被親得又麻又癢。
“宋澤川,” 她有些氣喘地抵著宋澤川的胸口,“我們聊聊吧。”
她說:“馬上就開學了,孟千雪要是轉學來我們班,多少會知道點你和我們幾個關係近。”
“其他人都還好,主要是張豪,他有時候挺漏風的。” 比如上次感冒藥事件,那孩子就漏得忒快。
“我們在一起吃過飯,他還看見了你給我發訊息。”
小說裡的孟千雪可不好惹,不然也不能作怪那麼久,讓原主吃了那麼多苦頭。
許妤提前給宋澤川打了個預防針:“站在你的角度,和她聯手不全是壞事,你可以像跟我籤協議一樣也跟她擬定一份你們雙方都得利的合同。”
“宋澤川,利益關係是最牢固的關係,你可以只跟她談你們各自的需求,不牽扯私人生活,公事公辦,和工作一個道理。”
“但要是站在我的角度上看,”
許妤嚥了咽嗓子:“你如果和孟千雪聯姻,那她才是你的妻子。”
“而我和你的關係是非正當關係。”
“萬一除了利益以外她對你還有別的心思,” 許妤說完一頓,旋即換了個宋澤川能理解的方式給他形容,“如果,她想跟你在一起,就像現在你想跟我在一起一樣,”
“那麼,她處在你妻子的位置就完全有理由,或者說有充足的理由在道德層面上進行一些傷害我的行為。”
再通俗一點形容,這情況就是正妻和小三。
而她是那個不佔理、破壞別人家庭、且受人唾棄的‘小三’。
“宋澤川,” 許妤神色認真,“我並不想你和她扯上什麼關係。”
“一半原因是你不願意,另一半原因是我剛剛說的站在我的角度看的,人之常情。”
許妤選擇了這麼一個詞語,向宋澤川解釋:“現實情況是你還拒絕不了這場聯姻。”
“你拖延了它,但還沒辦法徹底解決 它。”
孟千雪的到來就是證據。
許妤將手搭在宋澤川的小臂上,在後者氣壓降低之前,及時把人哄了回來:“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宋澤川。”
她仰著頭,望著眼前這個承擔了常人不能想象的重負的少年:“我只是覺得,”
“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你的聯姻,很自私。”
“要是僅僅因為我害怕被她傷害所以要你想盡一切辦法、或者廢更大的力氣去拒絕聯姻,那我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
“宋澤川,” 許妤踮腳,安撫似地輕吻了一下他的唇。
“你已經很辛苦了。”
所有戾氣都在這一句話中化成了觸動神經的柔軟。
宋澤川的眼神變得惶然,而後相當無措地捧著許妤的臉,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他只是看著許妤,心臟那處又酸又漲。
原來她讓他聯姻的理由是這樣。
他看了許妤很久,繼而曲起背,雙手隨之下垂抓住了許妤的手臂。
眼眶跟著酸了起來。
在眼淚累積之前,他藏起了自已的臉。
腦袋抵在許妤肩頭,宋澤川拼命平復著自已翻湧的心緒。
沒有像在本家時那樣控制不住流淚,但仍然感覺非常難過。
“我……”
他音色困頓,一個字都得醞釀半晌。
他想說他沒有很辛苦。
他想說,“許妤,我不辛苦。”
想說,“許妤,我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
可也是和在本家的那天一樣,喉嚨堵得他講不出話,堵得他沒法裝作坦然無事。
在他的認知裡,不能逃跑,不能示弱。
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不能讓別人抓住自已的把柄。
他想起了好久之前,許妤抓著他一路狂奔,衝回了保安室帶他尋求值周老師的幫助。
明明那時候他可以解決掉麻煩。
明明她可以呆在車裡,明明她也可以很安全。
但是現在,宋澤川忽地就懂了。
許妤是站在了她的角度上在幫他。
如今依然,站在他的角度,去謀求他的利益最大化。
她總是摒棄了獨善其身的最優選擇,再將他納入了考慮。
她怎麼這麼好。
宋澤川閉著眼睛,喉頭微滾。
“只有一點。”
他非常鄭重,而又認真地說道:
“許妤,我只有一點辛苦。”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