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中同時閃過了一個念頭:雅迅和姬盛初之間,定然是有著某種不可割捨的關係,姬盛初長眠棺槨,卻是被雅迅喚醒,如果一定要有一個足以影響他的人,那麼,絕非雅迅不可。
只是不知道,在姬盛初醒來後,他是否會對雅迅痛下殺手?
安菱向謝枯榮傳音道:“我們不能用她的命去賭。”
謝枯榮卻道:“有你我二人在,又有何懼?”
說罷,謝枯榮便直截了當地叫住了雅迅,示意她往這邊來。
畢竟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裡,謝枯榮一直在護送和保護著他們,雅迅自然是對謝枯榮這位大前輩無比尊敬的,但只可惜這位大前輩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沒有什麼交流,見謝枯榮居然要主動跟她說些什麼,雅迅快走兩步來到他們身前,爽朗笑道:“謝前輩,安菱,怎麼了?”
安菱有些為難地看向謝枯榮,謝枯榮沒有絲毫猶豫地對雅迅道:“他恢復神智了。”
雅迅的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緊,心悸、頭腦一片空白,她停滯住了呼吸,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腦子才徹底消化了這個資訊,好似生鏽的機械重新開始轉動般,雅迅喃喃道:“他……”
謝枯榮看著一副痴態的雅迅,不禁搖頭,他對安菱傳音道:“絕不可墮入情網。”
“一旦淪陷,無論男女無論老幼,皆會被分裂神智。”
安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傳音回答道:“情之一字,可斷魂,可破浪,還是要辯證地看待吧。”
“呵,”謝枯榮冷笑道,“為情所困之人,是天底下最愚昧之人。”
“如果該斷不斷,該續不續,日日疑神疑鬼,藕斷絲連,影響生活,那確實是毒藥。”
在謝枯榮傳授絕情道行給安菱時,雅迅終於緩過來了,她的眼圈紅紅的,平日裡總是囂張地咧出一嘴尖牙利齒的嘴唇,如今下唇被無意識地輕咬著,看起來,這個十萬大山的女獵手,竟不知何時起,竟充滿了女兒的嬌羞情狀。
安菱看得有些想起雞皮疙瘩了,她記得認識雅迅時,她給人的印象是矯健的、迅捷的、充滿力量感的,怎麼搞起暗戀來,整個人都變了!
她搖頭心道:“果然是毒藥。”
雅迅在震驚後,血液慢慢回覆到身軀各處,尤其是臉上,她雙頰紅紅的,既想知道對方的情況,又害羞,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低頭有些囁嚅道:“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謝枯榮平生最討厭戀愛腦,但他立馬順著雅迅的心思說道:“他需要你。”
“啊?需要……我?”出乎謝枯榮意料的,雅迅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後退兩步,怒道:“前輩莫要耍我!雖然我從未出過十萬大山,但我也知道禮義廉恥,知道什麼叫尊嚴!”
壞了,謝枯榮的話太過輕浮,聽在兩名女子耳裡,雖然具體聽不懂什麼意思,卻無端讓人覺得被侮辱了。
安菱扯了扯謝枯榮的袖子,傳音道:“師父,雅迅知道之前的姬盛初是痴傻了,現在他恢復好了,又怎會認識她呢?”
謝枯榮如夢初醒,暗道這些彎彎繞,果然他一輩子也弄不懂,有這個時間琢磨,倒不如去殺幾隻妖怪實在!思量片刻,他悄然捏起了指訣。
安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上前一步對雅迅歉然道:“雅迅姑娘,實在抱歉,我們都是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如有冒犯,實在抱歉。”
“那你說,我聽。”雅迅雙眉顰起,隱隱有些怒意,卻因對安菱的信任,而選擇聽一聽她的解釋。
安菱嘆道:“雅迅,你也曾進入過陰世,你還記得走出來的那扇,連通陰陽兩界的大門嗎?”
雅迅點頭道:“記得。”
“那扇門,沒有關,或者說,沒有辦法關上。”安菱道。
雅迅並非專精魂魄一道的修士,故而也不太清楚為何陰陽之門沒關上會發生什麼事,安菱見狀繼續解釋道:“很多鬼魂,從陰陽之門逃出來了,甚至還在或主動或被動地殘害凡人。”
“長期以往,世間將化為鬼蜮。”
雅迅問道:“那……他知道要如何關門?”
“應該是,但……”安菱將後半段的話吞了下去,對雅迅道:“是啊,我們必須要從姬先生了解到應如何關閉陰陽之門,才能阻止這樣殘酷的後果。”
雅迅想了想,一根筋的她突然道:“那又不只有他才懂啊,還有這麼多大修士前輩,甚至還有那些隱世高人,為什麼非要問他呢?”
安菱暗道,雅迅果然大智若愚,一語便道破了最關鍵的點,她苦笑搖頭道:“我又何嘗不想呢?只是如今的前輩們,走的走藏的藏,世間茫茫大,我又該去哪找他們呢?從來都是他們找我,卻從未給我尋找的方法。”
安菱突然有些惘然,這麼看來,她似乎從來都沒有掌握過主動權,一切全靠被動等待。
等啊等,等到葉子都落完了。
等啊等,等到頭髮都花白了。
等啊等,等到海枯石爛,等到地老天荒。
等待,是一場漫長的自殺。
安菱沒有辦法不等,但她,不想等。所以她會拼盡全力,在自已能夠掌控的範圍內,把握住一切。
雅迅看著安菱的樣子,知道她不會在這種問題上作假,便點頭應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力的。”
“你答應了?”安菱很是欣喜。
雅迅轉過身,繼續道:“我也只會盡力,至於他會不會告訴我,那就不關我事了。”
……
雅迅走了,秘境裡的桃林只剩下安菱和謝枯榮兩人。
謝枯榮問道:“為何不讓?”
安菱嘆道:“我們這樣做,又與邪修畜生何異?”
“呵,”謝枯榮冷笑道:“你太天真了,背叛、欺騙、殘害,才是人與人之間的常態!”
“我知道。”安菱望向了遠方,緩緩道,“但如果整個世界的人都是這樣想法的話,那這世道,不就永遠是這樣,不斷輪迴嗎?”
“惡人更惡,善人為了生存而作惡。”
“整個世界,不就淪為無間地獄了嗎?”
謝枯榮再次沉默了,他看著安菱惆悵的面容,心中不禁嘆息,他們姐弟三人之所以能湊到一起,不就是為了虛無縹緲的所謂“理想”嗎?
只可惜,大姐被惡人以善言誆騙,卻犯下了無法饒恕的罪行;二哥執念未消,久在凡塵樊籠裡,何曾得自由肆意?
而他謝枯榮,在看著安菱年輕熱血的模樣時,能否捫心自問一句——他此生,究竟有無走錯路?
安菱繼續道:“三師父,您這樣做,和七殺門操縱你們的手段有何不同?您這樣做,就代表您從未真正離開七殺門。”
謝枯榮突然覺得心底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