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我正在合意村幫十叔搭建房屋。
卿伯母突然來了。
“藍兒。”
卿伯母喊了一聲。
我半天沒反應過來。
“藍兒!”
卿伯母走近了,又喊了一聲,我這才想過來,卿伯母給我取了一個新名字,叫夏藍兒。
反應過來之後,我趕緊洗洗手,一路小跑向卿伯母。
十叔和其他的馭靈人愣了。
“你什麼時候改了名字?”
十叔走了過來,小聲問道。
卿伯母和我相視一笑。
十叔明白了。
“哦,我明白了,是為了掩人耳目。”
十叔這才恍然大悟。
“十兄,今晚,你組織一下,跟大家說一下,以後,‘紅衣’這兩個字,就不要再提了,以免再暴露了合意村。”
卿伯母對十叔說道。
十叔會心點頭。
是夜,在十叔的組織下,我以“夏藍兒”之名,做了合意村的村長。
馭靈宗遺落的馭靈人們就這樣在合意村落腳,開始休養生息,韜光養晦。
次日,我按照和卿伯母的約定,準備去村口與她會合。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九離的信,放入懷中。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猜想應該是卿伯母。
果然是。
“卿伯母,你怎麼這麼早來了。不是說村口集合嗎?”
卿伯母笑道:“我還怕你賴床呢,以前離兒出門我都要催好幾遍……”
我低下頭,想起了和九離在起林山的日子。
那時候,每天叫九離起床的,是我。
現在,應該變成了柳芊芊了吧。
我沉默良久。
“藍兒。”卿伯母輕輕喊了一聲,“不要再徒增憂傷了。”
卿伯母說著,牽起我的手,就往村口走。
這時,飛花追了上來。
“飛花,你怎麼來了?”
我問。
“主人做了一鍋稀飯,讓我來喊你們過去。”
“十兄,倒是貼心,早上喝點熱乎的,的確對身體好。”
卿伯母道。
於是我們便先去了十叔的小院,喝了清早最溫暖的稀飯。
十叔、卿伯母、飛花還有我。
我們四個人圍著一個小桌。
那感覺溫馨極了。
我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
我突然發現,我喜歡上了這種平平淡淡的感覺。
喝完了稀飯,卿伯母的馬車也到了村口。
馬車上,卿伯母將我的手放在她的腿上,緩緩道:“我跟你講講離兒的身世吧。”
“九離的身世?”
“嗯。”
“難道他不是……”
“不,他是。”
“我想跟你講的是關於離兒的其他事情。”
卿伯母目視前方,陷入回憶——“當年,輔元去元島求醫,我們才破鏡重圓。隨輔元從元島歸來之後,約莫半年的樣子,我懷了離兒。
許是因為年近四旬,又許是我本身體弱,害的離兒跟著受累。
從一開始,我的胎像就不穩,中間幾近流產我都不忍放手,我破例服用了大量的安胎之物。
膽戰心驚地度過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就在我以為離兒會安穩下來的時候,結果他再次沒了動靜。我深知自己已不能再服藥,不然即便是保住,生下來,恐也是病胎,對於離兒也是一種折磨。
我陷入了絕望,留與不留,讓我進退兩難。
那是一個雨夜,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無助,我是聖醫,我救了那麼多人,可我卻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可能是急火攻心吧,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大出血了。沒多久我就陷入了昏迷。
我命懸一線,九死一生,我不知道輔元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我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夢,就是因為那個夢,我重新感受到了離兒的心跳,又或者說,是那個夢救了離兒。
我夢見我迷迷糊糊地走過了一座橋,進了一片樹林,樹林裡有一條小路,我在小路上走著,兩邊的樹林高聳佇立著。
突然,天空下起了雨,雨水變成了紅色,樹葉開始飄落下來,我一看竟然是我的下身在出血,我嚇壞了。我瘋狂地跑著,想趕緊跑出那片樹林。
終於,我跑了出來,我轉身一看,樹林竟然消失了,我看見天空飄來了一朵雲,那雲愈來愈近。當雲停在眼前的時候,我震驚了,因為雲朵化成了燃燈佛。
我跪地而拜,因敬畏而不敢抬頭。
燃燈佛道:‘本座應化下凡歷劫,因感應到了卿輔元強烈的願念,便前來搭救。爾腹中凡體胎心已然消亡,唯有燃燈火靈之心,方可回春復甦。’
正當我疑惑時,迷離間,我好像又聽見了輔元的聲音——‘求佛祖顯靈,求佛祖保佑,求佛祖救我妻安瑤及其腹中胎兒,弟子卿輔元願以心皈依,窮盡一生,供養佛尊……’。
緊接著,一束金光照亮天空,雨水凝聚成一盞巨大的燭臺。燭臺亮了,我就奇蹟般地醒了。我聽見院裡的丫鬟廚子們激動地喊著:“醒了!夫人醒了,醒了。”
我睜開眼,就看見輔元守在床邊,他又哭又笑,激動不已。
後來我與輔元講述了我的夢境,輔元震驚道:‘你聽到的,確是我的願念。看來真是佛祖保佑啊。’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的胎相一直很穩。
輔元與我為了感恩佛菩薩,便在大院裡建了一座佛堂,取名“佛見”。
離兒出生那天,正值日暮,我本在佛見拜佛,突然感覺到自己快要臨盆了,於是趕緊派人通知輔元。
輔元進來沒一會兒,離兒就安然出生了。
這時,我聽見外面有人驚呼:“快看,佛祖顯靈啦,佛光普照啦。”
輔元扶我出佛見一看,果真是金光裹日,普照人間。
輔元仰望著西天那一片晚霞和金光,跪地扣西。
因是燃燈佛的應化身,有火靈心護體,所以離兒從小到大無病無痛,且不懼嚴寒……”
我聽得入了迷,聯想到九離誤中請雷咒卻毫髮未損的事情,這才恍然大悟。
卿伯母輕輕點了點我的額頭,我這才回過神來。
“嗯?”
“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回應著,又問,“所以九離的心是燃燈佛所賜火靈心?”
卿伯母點頭,又道:“離兒的生機是天賜的,不能沾染殺孽,所以,你們做不成夫妻或許就是命中主動。雖然你沒得選,但是你的身份的確揹負著太多的孽。我在佛見禪修,其實不僅僅是為自己積功德,也是為離兒,也為你,你明白嗎?”
這一句聽上去格外沉重,我聽得很是難受,但是我也能體會卿伯母的一番苦口婆心。
“卿伯母,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其實我已經放棄九離了,我現在已經在試著適應,做他的妹妹了。”
“其實不僅僅是放棄九離,伯母還希望你放棄你心裡的執念。”
“卿伯母是指馭靈宗和《遮無馭靈記》嗎?”
卿伯母沒有回答,而是緊緊地將我摟在懷裡,輕輕拍著我的手臂。
“以後,你就叫我‘安娘’吧,就什麼事想不通了,就告訴娘。”
聽到此處,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此刻,在我心裡,我在人世又有了一個新的娘,她叫安瑤,是我的——安娘。
緩了一會兒,我收起眼淚,起身,又跪了下來:“安娘,請受女兒三拜。”
我突然三拜了安娘,並改了稱呼,安娘震驚不已,喜極而泣。
“乖女兒,快,快起來。這還在馬車上呢,當心摔著。”
安娘說著,將我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