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十年,沈老爹在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身體不好拖了一個月就走了,遺願就是要送他回江南老家。
沈母整日抑鬱寡歡,在一起幾十年的老伴沒了,她也沒有了生活的慾望。
硬生生撐到她第二的個孫孫出生,身體每況愈下,那幾天總在說還想再見見楊樹那孩子,只怕是沒機會了。
熬了幾天,終究是沒有等到人來。
其實是沈鈺直接沒給楊樹送信,既然說了不聯絡,那就一點都不要聯絡了,因為他在楊樹離開的第二年派人去打聽,得到的結果是他已經有孩子了。
沈默幾兄妹將沈母送回沈家村,和沈老爹葬在了一起,恰好旁邊就是十多年前沈默立的那個衣冠冢,又再次囑咐不能移開,就當是她在那裡陪伴爹孃。
當年的那批孩子已經可以獨擋一面,其安娶了公主,就是皇上的妹妹趙萱,那個小時候喜歡跟著其安的可愛女孩,沒有住在公主府,就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嫁的。
十一也許了人家,是她及笄那年的新科狀元,也就她從小陪著她長大的李堯,什麼都依著她,可以說拿她當女兒來養。
其安的那幾個朋友如願的考到了京城,石磊也從小小的九品校尉升到從二品將軍,蘇逸止步於舉人,李辰成為探花。
小玉每天帶著孩子來和沈默談心,就連李蓮的弟弟李賢也考了進士外放做官。
好像只有沈鈺,世界將他遺忘了一樣,一個人停滯不前,沒有娶妻生子,四十幾了還是一個人。
那年沈母去世後,沈默就找這個弟弟談話,“小鈺,要是走不出來你就去找他吧!”
沈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姐……”
“其實我都知道的,以前是害怕爹孃接受不了,現在沒了顧慮,姐不希望你今後都是一個人,那樣太苦了。”
沈鈺望著遠處沒有說話,沒說不也沒說同意。
這一直是沈默心裡的一個坎,她認為要不是她將小樹帶回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沈母或許是知道的吧,不然怎麼會到死都想再見見楊樹。
沈鈺到底是沒有去找楊樹,他始終認為楊樹已經有家庭了,那就不要去找難受了。
然而遠在靖州的楊樹一直都是單身,他是有孩子,但那都是他撿的孤兒。
那年回來將爹孃姐姐遷回老家後,他便在鎮上開了一個私塾,收一些學生,還撿了好幾個孩子。
他掙的錢都用在那些孩子身上了。
只是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他那十幾年在祁家和沈家的日子。
不是不想回去看看,而是沒有勇氣,他太懦弱了。
等他再一次回去,就是在沈默彌留之際。
那是沈默託其安給他帶的信,她怎麼都要在自己走之前看看他。
楊樹到的時候沈默已經撐了好幾天了,早已經將後事交代清楚,每日吊著氣等他回來罷了。
“沈姨”
楊樹跪在床前,他已經認不清床上的那個人了,那個在瘟疫裡救他於水火的美麗女子。
已經瘦的只剩骨頭。
“我等你好久了”這是沈默這幾天來說的第一句話,平時都是搖頭點頭,這會精神出奇的好。
楊樹哭的不能自已:“是小樹不孝,沈姨,您不要生氣,不要離開。”
“人生老病死都是常態,早晚都會有這一遭的。”
身邊圍滿了沈默的孫孫外孫,以及沒有成家的沈鈺。
她將其他人全部趕出去,獨留他們兩人在裡面。
看著眼前已經不年輕的兩人,兩行淚就止不住的流。
她示意楊樹將她扶起來,大口喘氣然後說:“我這輩子沒有對不起誰,唯獨覺得對你們兩個有虧欠。”
沈鈺在一旁紅著眼睛沒有說話,楊樹哭著解釋:“沈姨,這不是您的錯,是我對不起沈家。”
“這些年叫你回來看看你也不來,孩子們可帶來了?”
楊樹愣了會解釋,“來了,路途遙遠,他們還在後面。”他不敢說自己沒有成親的事,害怕到最後了還要她擔心。
“那就好,幸福就好。”
沈默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小弟,“小鈺,我……”
“姐,這些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您不要自責。”
沈鈺不想她說太多,這些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自己也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沈默點頭,覺得眼前一黑,覺得時間不多了,叫他們出去,將祁瀟遠、其安和十一叫進去。
祁瀟遠表現的很平靜,只是靜靜的抱著她,他看見了沈默眼底的不捨,輕聲在她耳邊說:“要是撐不住了就去吧,家裡有我呢。”
其安和十一一人拉著她一隻手,沈默點點頭,輕聲叫了他們一聲。
然後她就看見她現代的養母朝她走來了,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說是她重新找了一個新家,以後不會再讓她被打了。
她看向她,喊了聲:“媽媽”然後閉上了眼。
其他人不知道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但是其安再清楚不過了,那是他小時候沈默最愛說的。
媽媽愛你,他知道那是孃親的意思、他一遍一遍的默默喊著媽媽,直到哭暈了過去。
祁瀟遠什麼都沒有管,沈默下葬他都沒有太大的波動,直到沈默去世後的七七四十九天後,其安去叫他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去了。
懷裡抱著沈默的衣服,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楊樹是在祁瀟遠和沈默合葬後才離開的。
沈鈺一樣送他到城外,見他腰間掛著自己送的玉佩,釋然一笑。
這次換他先說,“小樹,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好!”
“不要自責,我過的很好。”
守著以前兩人的回憶,足夠了。
楊樹笑著說:“我也是”
沈鈺:“再見!”
沈鈺:“再見!”
只是他們都知道,這一別他們就是真的永別了。
年少時的心動,無關男女,無關情愛,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讓兩顆炙熱的心產生共鳴。
楊樹在想,只是生不逢時罷了,沒有什麼遺憾的。
楊樹百年後下葬那日,養子按他的要求將一件玄色的衣袍一起放在他旁邊,那衣服明顯長了一截,上面還有一個玉佩。
後來他的墳邊經常坐著一個老人,也穿著玄色的長衫,早上去、晚上離開,下雪落雨也從來沒有斷過,再過了幾年後那老人就沒再來過了。
因為他們都有了新的生活。
感恩相遇!(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