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我想回去了。”楊樹撫摸著那個玩偶,眼底閃過一絲留戀又堅定。
“離家這麼多年,我想回去看看爹孃和姐姐。”那年跟著沈默來到京城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回家,怎麼那麼突然?”沈默還以為他準備說那件事……
“不是突然,是我已經想了很久了,這些年我也攢了一點錢,我想回去將他們遷回老家,再找個姑娘成親,完成我爹孃的遺願。”
楊樹很平靜的說完,好像這些話已經在他心裡排練了很多遍。
“小弟他知道嗎?”沈默試探性的問出這句話,就見楊樹不安的抬頭,“我、不是的、是、我……”語無倫次,半天也沒有說清楚一句話,脖子臉都紅了。
沈默見他如此,只能扯開話題,“你和他一起長大,要離開這件事自然是應該和他說的。”
楊樹這下鬆了一口氣,他悠悠開口:“不了,等走的時候我再告訴他吧!”
沈默看向門口的方向,那裡隱隱約約站著一個人,只是楊樹背對著沒有看見,沈默神色晦暗開口:“你是說你回去成親,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嗎?”
“也不算喜歡,就是小時候爹孃給我定的娃娃親,瘟疫的時候我們走散了,去年剛好送信回去聯絡上,我想著爹孃喜歡的,那人自然是不錯的。”
沈默看見自他說完,那抹身影就不見了。
心裡長嘆一口氣,看著楊樹語重心長的說:“小樹,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只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就好,很多事情不是逃避就能改變的。”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要想好,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註定的,雖然會艱難。”沈默沒有說太多。
雖然在現代她知道這個群體,也尊重,但是裡面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了,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沈默離開後,楊樹抱著那個玩偶蹲在地上像個沒人要的孩子,痛苦又無助,沈鈺在沈默離開後重新走到門邊,看著裡面的那抹身影,同樣的迷茫也出現他臉上。
更有顫抖的雙手出賣了他的不安,雙腳邁了又邁,不知道站了多久,終究是沒有進去。
楊樹告訴沈家人自己要走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半個月,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來想這些事情,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後果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
“怎麼想著要走了,是出什麼事了嗎?”沈母下意識的看向旁邊沉默不語的沈鈺,“小鈺,是你們鬧不愉快了嗎?”
“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你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別說那些氣話了。”
十三歲來到沈府,跟著沈鈺吃住,一起學習,她早就當他是沈家人,還給他準備了彩禮,等他想結婚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
“不是的外婆,我想回去守著我爹孃,去看看我們村如今怎麼樣了。”
沈老爹一揮手:“那就去吧,是該回去看看了,過完年就去,看完就回來,我們等你一起去江南。”
他們的計劃裡,一直都有楊樹的一席之地。
“我、我準備回去就不來了,我已經長大了,也有了點銀錢,這麼大個人了該成家了,到時候就在靖州做生意,再娶個媳婦,逢年過節回去給爹孃上香,挺好的。”
楊樹說這句話聲音都在顫抖,他知道說了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沈老爹想了老半天,再看看身邊傷心的妻子,旁邊一言不發的小兒子,抖抖菸斗的灰道:“那就一起去趟江南再回去吧,從小來到沈家,也算半個沈家人,去走走吧!”
沈母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就怕他不答應,楊樹心裡一緊,心裡想到了什麼,過了幾秒才說好。
又是臨近過年,今年祁家人到齊了,家裡顯得特別熱鬧,不說是他家,除了戰死在外面計程車兵家人,其他的趙國人沒有一個不開心的。
石磊也趕在除夕前回到了靖州,他爹孃不知道他回來所以早早回石頭村了。
石磊想到林大哥的囑託,率先去了隔壁鎮,林大哥家除了妻子兒子,還有年邁的父母,當初就是因為拿不出十兩銀子,林大哥才去的。
按著林大哥給的地址,走到他們村裡,其他當兵的還要慢石磊一步,所以見村口站著一個人還有點奇怪。
“小夥子你找誰?”
路口一個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老人看到石磊熱心的打招呼。
“老爺爺,我去林娃家。”林大哥原名就叫林娃,村裡人雖然沒文化,但取名字都是父母最大的祝福和誠意。
“你找我家林娃幹什麼?”老者一聽是找自己兒子,瞬間激動了。
“林叔,我是林大哥在軍中的戰友,回來替他送點東西。”知道是林大哥的父親,他就知道這個看著和他爺爺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其實才四十出頭,變成這個模樣也是因為生活。
“那走,我家就在前面。”一路上林樹都在問關於他兒子的事,石磊支支吾吾的糊弄了過去。
林家家裡的房子看著比想象的更糟糕,破破爛爛的土牆房,上面蓋的是茅草,牆體開裂好像隨時都要倒,好在靖州少雪,不然一場雪估計就能壓垮。
裡面出來一個看著三十來歲的女子,知道這是林大哥二十來歲的妻子,穿的破破爛爛,面板蠟黃,皺紋橫生,石磊上前喚道:“嫂子。”
外面路過的行人見林家來了個陌生人,還好奇,“林叔,你家來客人了?”
“是啊,今天就不喊你來坐坐了。”
聽著這話石磊就知道林家在村裡也是好相處的人,奈何厄運專挑苦命人。
路人還沒走遠,就聽見林家屋子裡發出悽慘的哭聲,當他準備去檢視的時候,村口又進來一群人,是那批去打仗的人。
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四肢健全,唯獨少了幾個,其中就有林家的,那人就知道林家為什麼哭了。
林家堂屋裡,石磊從包裹裡拿出一件看著七成新的衣服,裡面裹著一個瓦罐,交給林叔:“這是林大哥的骨灰,我親自守著燒的。”
旁邊的林母已經哭暈了過去,林嫂跌跪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兩歲左右哇哇大哭的男童,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被奶奶和孃的舉動給嚇著了。
林叔接過兒子的骨灰,將臉埋在上面,發出痛苦的叫喊,“我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