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御微微一笑，握緊莫承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只要能讓公主開心滿意，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莫承開口問道:“等會見了祖父祖母，我要如何介紹你呢？”
靳御笑道:“我是公主的男寵，心甘情願，不會以此為恥。公主若是覺得難以開口，隨便安一個身份到我頭上就好。”
莫承被他的坦蕩逗笑:“靳御，晟朝的人都認為男子做男寵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怎麼你能如此坦蕩呢？”
靳御似乎真的很呆滯，呆滯到了失去了羞恥心一般。
莫炆罷免了他的官職讓他來做男寵，他就真能坦然接受，悠哉遊哉就來到公主府了。
靳御想了想，回答道:“我雖然是讀書人，卻並不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我看來，做公主的男寵是比讀書入仕更好的選擇，既可以留在喜歡的人身邊，還可以避免和討厭的同僚上級打交道，何樂而不為呢？”
莫承笑一下:“靳御，我居然還不如你通透。”
還以為這個人是真的傻，沒想到還有點大智若愚的意味。
莫承不想去追問他為什麼喜歡自已，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已，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有一個聽話乖巧的靳御，眼巴巴地等著她回到寧國去給他“伸張正義”。
來到成家時，地面上已經有了可以淹沒小腿的積雪。
周圍有些晟朝孩童在開心地玩雪，被大人揪著耳朵拎回家去。
莫承等一干人來自寧國，年年冬日都會看到比這還要大的雪，所以不覺得驚訝。
祁影上前扣門，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開啟了門，看著祁影和門口停著的華麗轎子，疑惑道:“你們是？”
莫承之前也沒有見過他，走上前來介紹道:“老人家，我是莫承，我是成佳的女兒，成轍的外孫女。”
老人家略一蹙眉，似乎在思索這個莫承到底是誰，停了一會兒，就在祁影想要破門而入時，他開啟了大門，蒼老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小小姐終於來了，老爺和夫人還以為你這次進京不會來這裡呢。”
院子中再也沒有往日的輝煌華貴，斷壁殘垣，破牆屋瓦，就連積雪都沒有掃除，只是被人踩出了一條狹窄的小路。
莫承努力辨認出這裡和自已小時候記憶中的相似之處，只覺得心酸悲涼。
往日成府門口車水馬龍，成府裡面門庭若市，可現在，淒涼悲愴，一點生機都沒有。
莫承之前還心心念念著自已在成府的快樂時光，那是小時候的她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間。
成佳關入冷宮，自已也和朱安反目成仇。
她回到了過去，可是卻沒有人留在這裡等她了。
靳御也看出了這裡面的荒涼破敗，本想勸莫承原路折返，可是看到莫承眼底的傷心失落，他只是為她緊了緊披風，柔聲安慰道:“公主，別太傷心了，世家大族起起落落，逃不過的。”
莫承完全沒有被他這句話安慰到，無奈地翻個白眼，由老管家帶路來到了書房。
推門進去之後，就看到正在練字的外祖父和正在烤火的外祖母。
他們用的炭火不好，房間裡有濃濃的煙味，很嗆鼻。
二人都比前幾年蒼老了一些，腰也佝僂了許多。
莫承往日看他們只覺得非常高大，現在自已長高了，他們老了，反而變得矮小了。
看到莫承走進來，二人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放下手中東西，走到莫承面前。
外祖母眼中含淚，“是承兒吧，我們的承兒都長得這麼高了。”
外祖父讚賞地點點頭:“對啊，都長成大姑娘了。”
莫承忍著眼淚，拜倒道:“祖父，祖母，承兒終於回來了。”
外祖父與外祖母急忙扶住她，柔聲斥責道:“傻孩子，在家還整這些虛禮。回家了就好，我們日夜掛心你和你母親。”
正說著，外祖母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靳御的身上。
靳御的衣物鞋子華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下人。
外祖母慈祥地笑著詢問道:“這位便是承兒的夫婿嗎？”
莫承扭頭看一眼身後的靳御，急忙擺手否認道:“不是，祖母，他叫靳御，是我的男寵，父王賞給我的。”
外祖母聞言一愣，和外祖父對視一眼，兩個老人臉上浮現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意。
“承兒眼光還是這樣好，選的男寵都這樣氣宇軒昂，像是世族大家的公子哥。”外祖母誇獎道。
莫承還未答話，靳御搶先謝道：“多謝外祖母，靳御姿色平平，是三公主不嫌棄罷了。”
莫承扭頭，幽怨地瞪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外祖母還握著她的手，心疼地開口道：“手這樣涼，快進來烤火吧。”
老管家也識相地將靳御等人帶去了客房，只留下莫承與外祖父外祖母三人講話。
“你母親在寧國可還好？”
莫承輕輕嘆口氣：“還好，只是承兒無能，沒辦法救母親出冷宮。”
外祖父和外祖母聞言一愣，二人對視一眼，不敢相信地重複道：“冷宮？”
莫承看他們這樣驚訝，才知道他們不知道成佳被關進冷宮的事情。
原來這四五年來，成佳送回家中的那幾封家書裡都沒有提過冷宮的事情。
外祖母追問道：“成佳聰慧善良，是我見過最好的孩子，不可能犯下大錯的，怎麼就被關進冷宮了呢？”
外祖父亦是不解：“這孩子怎麼這麼笨，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呢？她自已怎麼受的住？”
莫承低下頭，輕聲答道：“因為母親害死了王后的嫡子。”
外祖父與外祖母都不相信這會是成佳做出的事情，“這怎麼可能？”
外祖母更是老淚縱橫，哭著強調：“我養大的孩子我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貓貓狗狗咬了她，她都不捨得打一下，怎麼可能害死一個活生生的人呢？承兒，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是不是別人栽贓陷害的？”
莫承嚅囁著嘴唇，遲遲不作聲。
良久，她閉上眼輕聲答道：“證據確鑿，確實是母親所為。”
外祖母捂著胸口，哀嚎道：“我的孩子啊，這是被逼成了什麼樣子啊。”
莫承錯愕地看著外祖母，原來成佳從小到大感受到的親情是這樣的。
原來外祖母寧可相信她是被形勢所迫才做下錯事，也不捨得責怪她。
再聯想到自已的父親莫炆的所作所為，莫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可她很快就收斂起了笑意，生在帝王家還要去貪圖那點溫情，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等到她自已成為一國之君，她只會比莫炆還要不在意親情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