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人覺得奇怪,比方說自己的男朋友趙恣意。
作為發覺千餘佳出事的第一人,他與冒牌千餘佳對峙,對方迴避、拖延、狡辯,後來由於未知動機,告知了千餘佳的下落。
千餘佳是在住院第五天見到趙恣意的。說實話,她差點忘了這號人。
幸虧穩住了。
某日,千餘佳在趙恣意輔導下寫程式,千父千母相攜來看望她,雙方猝不及防見了面。
短暫驚鍔後,兩方迅速進行友好交流,千餘佳作為話題副中心人物,端著杯水坐在旁邊,一句話也沒插上。
父母一走,趙恣意親親千餘佳額頭,下巴放進女生肩窩,蹭了蹭臉頰,“嗚嗚,突如其來,沒做準備。”
千餘佳順了順趙大貓的毛,失笑,“大可愛做得很好啦。”
趙恣意輕咬千餘佳耳垂,憤憤道,“小可愛,你安慰得好敷衍哦。”
膩歪一會,他出去買菜,借用醫院旁邊的小巷小館,給千餘佳弄吃的。
他們決定,大四那年訂婚。
千餘佳見到了那個扮演者,和千父千母。
是那個試圖營救自己卻被阻止的女生,也是那個一句話沒說鞠躬後就跑走的女生。
她來給住院的男朋友送飯。
看出千父千母的僵硬和小心翼翼,千餘佳懂了,他們知道,甚至在做掩護。
她要求和扮演者單獨談談。
這次交談時間很短,千餘佳只知道了扮演者的名字和聯絡方式,以及她之前出現在醫院的原因。
扮演者名為蘇屏,之前來醫院見男朋友,偶然發現千餘佳在這個醫院。獲取聯絡方式的時候,千餘佳望著熟悉的賬號默然。
半小時前,她給這網友發訊息,吐槽千父千母的關心僵硬做作流於表面。
接下來的相處中,千餘佳瞭解到更多的情況。
蘇屏從小被整容改造,被要求刻意模仿千餘佳的行為舉止。如果不說話,兩人站在一起,隔遠一點看便難以區分兩人。
蘇屏聲帶也被改造過。改造過程中出了問題,比千餘佳聲音啞一點。
蘇屏是單親家庭,她母親和千父有點淵源。據蘇屏所知,她母親是出於報復,花費數年時間,將自己女兒改造成其他人的模樣,以便替代。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即使我模仿的那個人在某些方面確實比我厲害。”蘇屏道,“千餘佳,我很抱歉我成為你如今生活狀況的推手,但我得說,這些並非我的本意。”
她慢慢覺醒自我意識,慢慢劃清自己與母親事情的邊界,慢慢反抗母親的決定,慢慢開始對母親說我不喜歡去模仿千餘佳。
算是成功的,母親在某些方面確實允許她自主決定;也算是失敗的,當她看見血液從母親手腕傷痕處漫出來,融入清澈的水,那點搖曳的紅像是刺進她心臟的刀,拿開時,帶走了她的心跳、血液和勇氣。
她妥協了,和母親約定,模仿千餘佳到二十一歲。
母親是在二十一歲懷的她。她用二十一年,還母親的生養之恩。
她人生的前二十年,一直覺得她和千餘佳緣分奇異。
她和千餘佳,只差一天。
昨天千餘佳順產出生,今天蘇屏剖腹出來。
在她少年時代,她好羨慕千餘佳,自然快活地笑,隨心所欲地哭。
她確信千餘佳一定不會有人拿著照片告訴她,你要變成這個樣子,要對著鏡子做出這樣那樣的表情。如果做得不像,要跪,要聽訓,要看母親哭。
漸漸地,她好討厭千餘佳,為什麼要考這樣高的分數,做這樣難的題,學做飯學瑜伽學小提琴,還在抱怨好難啊。
呵,裝模作樣,不都是自己選的麼。
直到她知道千父千母表面和氣,千餘佳偷偷哭,千餘佳日記上寫我為什麼要出生,千餘佳對她這個網友說你對山水感興趣嗎,我有很多好看的照片,發給你好嗎。
直到她遇見溫柔包容著她的男朋友,面對千餘佳邊哭邊練技藝,望向千餘佳空洞無物的眸和完全空白的臉。
直到她知道母親是養母,是第三者,是騙子,是罪犯。
說她逃避也好,怯懦也罷。她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只想了卻奇怪的因果,和自己意中人,帶著夢想,織就人生。
欠債還債,欠恩還恩。因果一了,成為路人。
她、千餘佳、千父、千母四人曾經坐在一起,等待醫院的親子鑑定結果。
結論令人五味雜陳。
蘇屏是千父的子女,與千母無關。
千餘佳是千母的子女,與千父無關。
蘇屏和千餘佳,確實是親戚。
千父千母鐵青著臉換了一家又一家的醫院,得到了相同的結果。
二十歲的千餘佳,生活變得一團糟,還處處見狗血。
二十歲的蘇屏,世界變得一團糟,還樣樣都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