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輕顏跟在蕭道帝后面,獨自進了殿門。
蕭道帝無力地揮了揮手,馮元德明白他的意思,無聲地小跑到門口,關上了殿門,親自守在門前。
“朕已經命人夷李美人九族,並罰看管不力的麗妃,把她降為四等才人。汝寧,已經夠了。不要再查下去了。”
蕭道帝轉過身去,不再去看女兒。
蕭輕顏定定地看著這個身著玄色龍袍的男人。
這就是她的父皇,她母后的夫君。
蕭許氏同床共枕了一輩子的夫君。
“你在隱瞞。”
蕭輕顏無比確定地說。
“為誰隱瞞?是誰值得讓你不惜枉顧髮妻嫡妻之死,都要把真相掩蓋下來?”
“我知道的,父皇。大理寺必然查清楚了真相,要不然你也不會這副模樣。”
“我母后是擋了誰的路?是後宮哪位娘娘,要謀我母后的位子?”
“我皇兄都已經去了,她們就不能等等嗎?反正我母后也沒有生下第二個皇子,她們遲早都會坐上太后之位的,我母后妨礙不了她們什麼的。”
蕭輕顏自顧自的一段話,頓時讓蕭道帝猛地轉過身來,斥道:“你在說什......”
但他一轉身,就看到一向都是嬌滴滴笑眯眯跟他撒嬌的女兒,臉上已經無聲地爬滿了淚珠。
他的心驀地一顫,頓時軟了下來。
“你呀你!”
蕭道帝情不自禁嘆了一聲:“你這樣,讓父皇怎麼辦呢?有些事情不能尋根究底。若是知道得太多,只會傷到了你自己。”
蕭輕顏紋絲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女兒不怕死,只怕自己死得太糊塗。”
“你!”
蕭道帝只覺自己的一顆心仿似被她掐到了手心裡,揉啊揉的,心痠痛得厲害。
“唉!父皇也是想要護住你。”
見蕭道帝只是嘆氣,還遲遲不說,蕭輕顏也不著急:
“您若是不直接告訴女兒,那女兒就直接跑到大理寺去,找大理寺丞。反正我有的是時間,總能出宮的。”
看女兒堅持如此,蕭道帝抿了抿嘴。
“父皇可以告訴你大理寺調查到的結果,但你千萬不要衝動。”
蕭輕顏點了點頭。
這些時日她都忍了,又怎麼不能繼續再忍一段呢?
“大理寺已經關押索問了所有伺候李美人的宮人們,最後才得出了結果。原來是麗妃剋扣她的份例已久,她就懷恨在心,想到若是對你母后行兇成功的話,麗妃肯定逃不了關係。這才來下手的。”
蕭輕顏緩慢地眨了眨眼:“就是這樣?”
“父皇也知道你覺得此話荒謬。可是大理寺反覆嚴刑拷打一眾下人,最後確定,確實是這樣。”
蕭輕顏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您相信?”
蕭道帝移開了視線:“汝寧,朕知道你心裡悲痛。可是......”
但蕭輕顏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她直直地打斷道:“父皇,若是你覺得,兒臣還是三歲小孩子,能任你忽悠的話,那你覺得是就是吧。”
“不過,如果你還想認母后是你的髮妻,兒臣還是你的女兒,就請你給我一個自由出宮的宮牌。”
“你想幹什麼?”蕭道帝訝異道。
蕭輕顏輕輕笑了笑:“這您就不必知道了。”
說著,又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您給,還是不給?”
蕭道帝無奈,只好遞過一張宮牌。
在蕭輕顏轉身就要離開之際,蕭道帝突然喊住了她:
“汝寧,你相信父皇,父皇是真的不想看到你母后出事。”
“還有,父皇會安排侍衛給你,注意安全!”
蕭輕顏回頭看了他一眼:“是啊,我自然是知道,父皇是不願後宮出事的。”
所以,你會寧願犧牲母后,也不願掀起一輪血雨腥風。
但是,身為母后的親生女兒,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沾了我母后鮮血的人!
蕭輕顏回到頤華殿,秋嬤嬤已經迎了上來。
“公主,您回來了。”
換過衣服後,蕭輕顏坐在燈下,定定地看著手中黑金色的宮牌。
李美人,方麗妃,呂貴妃......
每一個都似乎面目猙獰。
每一個都有莫大的動機......
這時候,秋嬤嬤上前來,為她挑亮燈火。
“呀!”
“怎麼了?”蕭輕顏回頭看過去。
秋嬤嬤看看她,又看看宮牌。
半晌過後,她彷彿下定了決心,跪了下來,從貼身的小衣處,拿出了一個殘缺了一半的彎月形玉佩。
“殿下,既然您可以自由出宮。那奴婢就斗膽,把這信物交給您了。”
“這是什麼?”
“這原本是太子殿下在宮外培養的暗衛所召令的信物。”秋嬤嬤咬著牙說道。
“自太子殿下遇刺以後,皇后娘娘日夜掛懷,暗中派人去尋那暗衛隊伍。”
“但暗衛大半也被敵手所殺,只剩下一小半。皇后娘娘絕不信太子殿下是單純被敵國所殺,因此就暗自繼續養著他們,讓他們接著去調查真相。”
“但沒想到,前一陣子暗衛所剛傳過訊息來,說找到了些眉目,娘娘就突然出事了。”
秋嬤嬤說到這裡,流著眼淚咬著牙說:“奴婢絕不相信那李美人膽大包天如此,因那種可笑的緣故,就敢刺殺一國之後!”
“殿下,奴婢懷疑,刺殺娘娘的真兇,是否跟刺殺太子殿下的刺客,有什麼內在關係!請您徹查個真相大白,以告娘娘和太子的在天之靈!”
蕭輕顏沉默地接過那個玉佩。
父皇啊父皇,連一個宮人,尚且知道你說出來的理由之滑稽,更何況是我呢?
我發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雖是秋季,但北崇關的寒風已經簌簌地吹了起來。
黃沙一卷,颳得人的臉都生疼。
“三哥,你聽說了嗎?”
李姜坤探頭探腦地覷著赫連羿坤的神色。
“聽說什麼了?”
赫連羿坤不動聲色,低頭繼續磨著一把青銅匕首。
“切!我就不相信,你會不知道,那位公主殿下的事情!”
李姜坤想到就一時同情地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還真是可憐,去年剛喪了親兄長,剛脫了孝不久,就又失了母親。從此再也沒有依靠了。”
“真不知道,那位柔弱的公主,經不經得起這一場劇變和傷痛。”
赫連羿坤的刀越磨越慢。
突然,他把這把鋒利的匕首收起,猛地起身出去。
“咦,你去哪裡,三哥?”
“不關你的事!”
赫連羿坤連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