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柳林見了張嫂被打的滿臉鮮血鼻青臉腫的樣子,心裡特別同情張嫂,一種想要保護張嫂的衝動。
這種折磨讓柳林吃不好,睡不好,無論做什麼都靜不下心。
張嫂痛不欲生可憐楚楚的樣子老是突然冒出來,揮也揮不去,越是努力的忘記越是想的厲害。
為了趕走這種突然冒出來的可怕想法,避免看見張嫂,柳林藉口為了跟大姐夫幹活方便為由,便住在大姐家。
張嫂沒有想到柳林會為自己和老張的兩個兒子對戰,心裡越發期望能嫁給柳林。
這種想法以前只是想想,卻沒有真正下定決心去爭取。
但現在不同了,柳林不知不覺中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張嫂有個遠房親戚在大城市裡修家電,前幾天回來看望張嫂,言談中,得知修電器挺能賺錢的,就提出讓柳林跟著親戚學修電器。親戚痛快的答應了,說隨時都可以去學。
親戚走後,張嫂不知道把這件事說給柳林還是說給柳兒媽。
想了好長時間,也沒有想出來該跟誰說,怎麼說。
這天,張嫂坐在家裡納鞋底,“噗通”一聲,炕突然塌了,張嫂掉進了炕洞裡。
窯裡瞬間黑灰瀰漫,嗆得張嫂不停的咳嗽,打噴嚏。
連滾帶爬的爬出炕洞,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的。
張嫂跑進柳兒家,把柳兒媽嚇了一跳:“咋了,窯塌了?”
“我坐在炕上正納鞋底呢,噗通一聲就掉在炕洞裡了。”張嫂邊咳嗽邊抹著眼睛說。
“你去年就說炕裂縫了,我讓柳林給你重新盤炕,你說還能搞十年八年的,結果一年沒到,就睡到炕洞裡了。知道的說是炕塌了,掉炕洞裡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找土行孫相親去了。”柳兒媽打趣道。
又急忙用笤箸掃去張嫂身上的黑灰,又倒水讓張嫂洗臉洗手。
“我不好意思再麻煩柳林,才這樣說的。柳林呢,好長時間都沒有看到他了。”張嫂邊擦臉邊問。
“最近跟著他大姐夫幹活,說是為了方便,住在他家了。”柳兒媽說。
“炕塌了,還想麻煩柳林幫我盤個新炕呢。不知道他最近忙不忙?有沒有時間?”張嫂不好意思問。
“這好說,讓柳林利用晚上先把炕基和土基子打好,等曬乾了,一天就能盤好。柳志柳向放學回來了,讓他倆去給他爸說。你先把塌了的炕基和灰清理出來,其他的讓柳林去做。”柳兒媽笑著說。
柳林晚上直奔張嫂家,連夜和張嫂將炕基和灰清理到門外的廁所旁。
回到家裡已是半夜一點多了。
柳兒媽睡的正香,被院裡潑水的聲音驚醒。
掀開窗簾,只見柳林住的窯門口一片亮光,便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門。
“咋早些不回來?半夜三更的,折騰啥呢?”柳兒媽打著哈欠揉著澀澀的眼睛迷惑問。
“不是你讓我回來幫張嫂盤炕嗎,咋問起我來了?”
柳林哭笑不得的反問道。
“要回來早點回來,沒讓你半夜三更的跑回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幹活呢。”柳兒媽安頓完就睡去了。
柳林無心睡覺,翻過來覆過去,怎麼睡都覺得不舒服,眯了一會兒天就麻麻亮了。
臉也沒洗,就去了張嫂家。
張嫂累了一天,骨頭像散了架,倒頭就睡著了。
正夢見自己一個人在大山裡漫無目的亂跑,太陽慢慢落下了山溝,山樹路變成了霧濛濛一片,心裡正在著急,只聽見身後有人輕聲喊“張嫂,張嫂!”
張嫂正想回應,只見四周沒有一個人影。心裡想起老人常說人身上有三盞燈,頭頂一盞,兩個肩上各一盞,如果三盞燈都滅了,那麼人就死了,如果滅了其中一盞,人就丟魂了,可以透過叫魂找回來。
如果晚上獨自一人走路,聽見有人喊你的名字,千萬別回應,更不能回頭看,如果答應就會被索命鬼勾走,不出三天就會去見閻王。
如果回頭看,就會吹滅肩頭上的燈,小鬼就把會把魂給勾走,輕者可以透過叫魂叫回來,重者就會喪命。
越想越害怕,腿越抖得厲害,再也無力往前跑一步了。
“哐哐哐”急促的門環聲把張嫂驚醒,睜眼一看,沒有在大山裡,躺在自家的炕上。 一邊穿衣一邊大聲喊到:“來啦,來啦。”
拉開門,是柳林站在門外。
拉土和麥草泥,給固定好的炕基模具裡撒入草木灰,然後將麥草泥漿倒入模具,等到泥漿收縮凝固後,再做第二個炕基。
兩天做了四個炕基,利用空閒時間,又做了一百個小土基,用來做炕牆子。
一週過去了,炕基幹透了。
柳兒爹柳兒媽和柳林張嫂四個人忙活了一天,總算把炕壘成了。
張嫂用乾柴棒燒了三天,直到把炕上的溼氣燒乾為止。
張嫂拿出一百元給柳林,柳林連忙推辭不要,說是幫忙,不是為了掙錢。
張嫂心裡過意不去,到商店花了七十幾元給柳林買了一雙皮鞋,又把提前為柳兒爹做的千層底布鞋和鞋墊拿出來,用花布包好送到柳兒家。
柳兒媽看著鞋和鞋墊趕忙說:“你太見外了,你的心意我替柳林收下了,只是這兩雙鞋你拿回去,鞋墊留下。人常說遠親不如近鄰,你也常常幫我做這做那的,我也沒有謝過你。誰沒有個難處,如果事事都給謝禮,以後誰敢再幫你。更何況你一個人,也沒有來路錢,多攢點錢,以備急時用。”
張嫂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自從老張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該咋活下去。以前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成了我這一輩子的黑點點,永遠烙在我的臉上。只要走出去,人人都能看見,人人都是嫌棄。我不如地上的一泡屎,屎還有狗跑過來來聞。我現在是孃家人婆家人都恨不得我離他們越遠越好,親戚朋友見了也當做不認識。我表面上強裝鎮定,其實心裡也恨不得自己早點死了算了。每天心裡空落落的,娃沒娃,親戚沒親戚,朋友沒朋友,活下去有啥意思。可是人哪有那麼容易說死就死,要飯的吃不飽穿不暖,飢一頓飽一頓,垃圾堆裡撿吃的,閻王爺也沒有要他的命,還有躺在床上的癱子都不想去死,何況我一個好好的人呢。”
張嫂不由得眼淚汪汪:“每每看到你們一家人,雖然吵吵嚷嚷,打打鬧鬧,我卻特別特別的羨慕,有時嫉妒的讓我發狂。心裡難受時,就跑到你這兒,說說話,沾沾你們的人氣,我心情能好好幾天。只有在你們跟前,我才覺得我是一個普通的人,和你們一樣的人。你們沒有嫌棄我的過去,更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懷女人,而是把我當成沒有血親的親人。無論大小事,只要你們知道了,跑前跑後的幫忙,從來沒有推辭,比至親的親人還要親。”
柳兒媽看著可憐的張嫂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別再提了。古人說的好‘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皇帝都犯錯呢,何況咱平頭百姓呢。不說遠處,就說咱幼兒園園長得特別漂亮的那個外地女老師,拿著工資,還不照樣用身子騙那些四五十歲的老男人,人家還不是活的好好的,照樣穿金戴銀的招搖著。更何況你現在本本分分的種著地,自己養活自己,別人還能說個啥。你還年輕,看有合適的男人,成個家,生個娃,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