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了口罩，搗毀了超市，這場遊戲的結局已經不是沈楓來能干擾的了。

第五天的上午，沈楓來無所事事地徘徊在街道上。

現在最大的疑問反而是那個扮演服務生的傢伙的去向。

這個世界很可能和被【莊園】入侵的世界一樣，都被傳奇玩家當做軍備飼養基地來用，只不過“真面目”夫婦的手段沒有兔子玩偶高明，詭異侵蝕的速度也相當緩慢。

路過一個小巷，只見一個打扮成牛仔樣貌的傢伙正從垃圾堆中翻找著什麼。

堅實有力的小麥色手臂探入散發著臭魚骨頭味的黑色垃圾袋中反覆翻找，最終摸索出一個純白色的帶有血跡的面具。

仔細一看，面具額頭位置帶有一小處圓孔，周遭帶有血跡。

圓孔並不規整，很像是槍擊之後留下的痕跡。

牛仔閉上眼睛，用長著槍繭的右手細細摩挲著面具，拂過嘴唇，鼻，眼睛最後將面具拿到自已長滿絡腮鬍的臉前，用鼻子抵住面具額頭上的彈孔，像是在回味死亡。

牛仔半跪在地面，將面具捧在胸前，閉上雙眼，像是在懺悔一般，小聲唸叨著什麼。

沈楓來耳朵動了動，似乎是捕捉到了這句話語，地脈手環震動，在腦海中一句話翻騰而起，翻譯過來就是：

“上帝啊，請寬恕我吧。”

這聲音粗糙冰冷，穿越肉體，直擊魂魄，沈楓來只感覺到一陣陣冰寒自骨髓深處傳來，身體僵直動彈不得。

隨後，牛仔起身，將面具小心收好，自皮革槍套中抽出一把銀白色左輪，瞄向垃圾堆一旁，兩道紅色油漆組成的十字叉方向。

“砰！”

隨著一聲槍響，這場荒誕戲劇便徹底落下了帷幕。

沈楓來沿著銀白色的槍管看去，卻沒發現彈頭與小巷牆壁碰撞的痕跡。

‘那枚子彈去了哪裡？’

正想著，牛仔已經將左輪收入腰間的槍套，轉身走出小巷。

牛仔的眼神冰冷淡漠，似乎並不通人意，步伐也要比沈楓來印象裡那些文娛作品的牛仔收斂很多，倒像是一個牛仔中的騎士。

看著迎面走來的牛仔，沈楓來尷尬地揮手打了個招呼，朝著牛仔騎士呲牙一笑，說道：

“你也是玩家吧。”

牛仔停頓了一下身子，好像是才注意到沈楓來一樣，隨後面無表情的說道：

“對，我是【森林屋】的獵手，來這裡清掃【自我】的餘孽。”

【森林屋】，【自我】？

沈楓來在心中反覆咀嚼著這兩個詞語，前者應該是對方隸屬的公會，後者沈楓來猜測是偽人危機的締造者，“真面目”夫婦的公會。

“你很強。”

突兀地，牛仔來了一句，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牛仔帽底下的雙眼卻直勾勾地盯著自已，說道：

“我沒有嗅到你的死亡，你會很強。”

沒來由的被對方誇了一句，沈楓來立馬警覺起來，眯了眯眼說道：

“嗅到死亡，是什麼意思。”

牛仔雙手舉起示意，說道：

“別緊張，這是我的能力之一，我能嗅到一段時間內，你的氣息的變化，我只是嗅到了未來成功脫險的你的氣息。”

“未來？你的能力與時空有關？”

“想知道嗎？”

沈楓來瞳孔一震，差點就抽刀將眼前的牛仔來個屍首分離。

忽的，沈楓來想起情報交易的說法，於是，將手環露出，說道：

“我這裡有【莊園】新手遊戲的情報，你可以出多少碎片？”

“【莊園】的情報？很有價值的東西，我可以將我的個人情報賣給你，並簽下一份賣身債。”

“賣身債？”

沈楓來對這樣的新生詞彙感到困惑，於是發出提問，道：

“詳細解釋一下。”

“我可以幫你出手擺平一件事情，以我的S級情報 地球玩家作為契約物，如果我沒有幫你出手，我就會失去玩家資格。”

牛仔保持雙手舉起的動作，面色不變地說道。

沈楓來思索了一番，繼續與對方拉扯，說道：

“太過寬泛，我無法判定這個契約的實際價值。”

“我的公會【森林屋】本身就是簽署賣身契為生的組織，你可以當我是一個傭兵。”

牛仔繼續透露出更多資訊，展露交易的誠意。

半晌，沈楓來伸出右手，露出笑容，說道：“你可以稱呼我為朱老三，與你交易愉快。”

“我叫傑克，一個臭名昭著的牛仔，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傑克說著伸出了右手與沈楓來相握，雖然嘴上說著高興，但傑克的表情依舊毫無變化。

真是冷漠啊，沈楓來在心中感嘆道，確認了“賣身契”無誤後，就與對方交易了手環中的情報。

“喂，簽完之後，你不會直接殺了我吧。”

沈楓來看著對方古井無波的眼神，說笑似的湊上一句。

“你說的是這把槍嗎？”

明白沈楓來的擔憂，傑克指了指別在腰間牛仔褲上的皮革槍套說道：

“這點我給你的情報裡有寫，而且，過去的槍可殺不死現在的人，它只能在未來開槍，隨後正中當初自已的眉心。”

說完這句話，沈楓來第一次從對方眼神中感受到一股難以言說的落寞感。

看著正午的太陽，沈楓來麻利地簽上字，看著滄桑的老牛仔離去，橫穿過馬路，沈楓來也是頭一次感慨道：

“這還差十二小時就開始雲上了，做一個現代牛仔真不容易。”

告別了老牛仔後，沈楓來開始檢視起了對方的個人情報。

從眼睛那裡得來的心神氣力反饋效果多達三個，證明對方至少通關了三個以上的遊戲副本。

三個效果分別是：

氣息品食 非成長型 紫色效果

透過簡單的嗅探就能知其味，通其髓，進而判斷品質，狀態，估算價值，境遇。

時空襲殺 成長型效果 技能重新整理時長 24小時

將選中的一個遊戲道具判定為“武器”，可以擁有並掌握處於一定時間段狀態的它。

玩家可以選擇一個場景作為襲殺處標記地，選擇一定範圍的狩獵目標。

以狩獵目標進入襲殺處的時刻為標準，發動一次“武器”的攻擊效果，隨後“武器”的時間狀態回溯到狩獵目標進入襲殺處的時刻。

玩家需在可以讓“武器”發動此次攻擊效果的地點進行一次“攻擊補償”。

在玩家未作出“攻擊補償”之前，“武器”不能正常使用。

在玩家發動“攻擊補償”之後，“武器”的時間狀態將被定格在“襲殺時刻”直到技能重新重新整理。

每次襲殺遊戲副本中的對立玩家成功，玩家都會再次獲得一把“武器”。

森林獵手 非成長型 藍色效果

你發動的攻擊往往難以讓人注意，你的心神更加冷靜。

啊？

沈楓來閱讀完對方的個人情報後，頭一次感覺到老玩家的強悍之處。

以時空襲殺為支撐，剩餘兩個效果為輔助，對方真的能做到殺人於無形之中。

甚至以後“武器”多時，陷阱遍佈，不愁殺不死人，妥妥的一個超時空牛仔。

沈楓來大概猜到對方的賣身契多半是想依靠這層關係，增加副本機會，從而進一步增強時空襲殺的效果。

紅色油漆雖然顯眼，但這只是對方沒有隱藏的情況下，沈楓來猜測，大概是傑克佈置的襲殺處在發動攻擊效果後遭到了被襲殺者同伴的人為破壞，才導致兩道紅色油漆徑直出現在小巷的情況。

配合第一個效果——氣息品食，對方更是能還原出大致的攻擊場景，從而展開狩獵，精準襲殺。

防不勝防！

隨後，沈楓來又想起對方對自已未來做出的判斷。

真的只是客套話而已嗎？還是同時嗅到了他自已和我未來的氣息所以做出的合理判斷？

甚至這次與對方的相遇，很可能都是傑克不斷對自我狀態，境遇所作出的持續判斷，隨後精心策劃出的一次巧合罷了。

說到九死一生的險境，沈楓來只能想到【莊園】了，但就兔子玩偶的手段來看，【莊園】本身也有著影響時空，世界線甚至超域的手段，所以沈楓來很難相信對方的氣息品食能夠準確預測出自已未來的真實處境。

“呼——”

長出一口濁氣，沈楓來放下思考，畢竟迴歸【莊園】什麼的還太過久遠，服務生也沒有頭緒，所幸早早回了住所。

視角轉回到超市之中，一片狼藉的場地上，一個純白色人影在這片空間內瘋狂逃竄著，而坐在這片場地的中央的一個穿著燕尾服頭部是一面方正鏡子的男人便是隱秘先生。

隨著鏡面的角度扭轉，純白色影子就繼續閃躲，似乎極為顧忌被隱秘先生的鏡面照到。

“等我找到機會你就死定了，隱秘！”

白色人影不甘的唸叨道，似乎與隱秘先生是舊相識。

隱秘先生沒有回話，還是翹著二郎腿，雙手在腹前合十，顯得頗為從容與自在。

白色人影實際上就是沈楓來在認知世界中所見到的服務生，原先優雅的樣貌已經不在，變為徹徹底底的歇斯底里與瘋狂。

隱秘先生每照到對方一次，白色人影便在被照到的地方褪下來一層純白色人皮，隨後整個人影也變得縮水一圈。

在兩人僵持幾個小時之後，白色人影終於瞅準機會，讓所有地面上的人皮爬起，共同向著隱秘先生所在的位置撲去。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白色身影飄忽在整個超市上空。

坐在原地的隱秘先生見此，也不再坐以待斃，在手環中掏出一把稜鏡分明的怪異長劍，劍身通體消磨成鏡。

只聽“叮鈴”一聲，劍身轉動，周圍的場景也好似旋渦一般吸附入其中。

瞬間，隱秘先生身形暴動，瞅準一個白色人皮扎堆的地方，就把怪異長劍捅入。

一張張白色人皮被捲入其中，撕碎成片。

長劍揮舞，配合隱秘先生的身形突閃，漫天的白色人皮瞬間被剿了個乾淨。

最後，只聽皮鞋與超市地板接觸發出“啪嗒”一聲輕響，隱秘先生的身形穩穩落地，長劍也順勢收入手環之中。

白色碎片大有要重整旗鼓，聚合到一起的陣勢。

隱秘先生的鏡面終於浮現出一張人臉，正是在新人遊戲與病弱男一起坑害沈楓來的美婦人。

“這可不好收場了呢，你也知道他是殺不死的。”

美婦人看著超市中漫天碎片即將重聚到一起的架勢，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隱秘先生則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在自已的方正鏡面上有節奏的敲擊起來。

美婦人聽了一陣後，給出判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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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封印的話，那完全可以，只是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抓一個根本殺不死的玩家？”

語畢，隱秘先生再次伸手有規律的敲擊著鏡面，向美婦人傳達資訊。

“為了你看重的那小子？你覺得他可能會對【莊園】造成威脅？他只不過是一個剛出茅廬的小鬼罷了，難不成是哪些勢力找上門了？”

又是一陣有規律的敲擊過後，美婦人再度給出答覆，這次她的神色不再平靜，說道：

“【森林屋】？沒想到他們也會出手，自從老大被誅殺在星際格鬥擂臺之後，咱們的處境真是越來越糟了。”

語畢，臉色鐵青的美婦人隔著鏡面播撒出一些藍色種子，隨後這些種子便找到白色碎片，在其身上生根發芽，徹底吸收掉這些碎片。

隱秘先生大手一揮，那些抽出芽的種子便重新回到隱秘先生的鏡面之中。

“喂，依照【遊戲主】給咱們的條約來看，所有公會不得出徵資深以上的玩家進攻【莊園】公會所在的總世界線，所以【森林屋】為什麼要攻打咱們？”

手指與鏡面的敲擊聲再次響起，這次敲擊讓美婦人臉色更加難看了一分。

“時空襲殺和勇敢的心，都多少年了這兩個效果怎麼又重新出現在超域之中了。”

隱秘先生對著鏡面攤了攤手，隨後比劃了一個大拇指給對方。

鏡子中的美婦人嘆了一口氣，幾近絕望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我回去後會去準備精英級別的玩家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