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明明他們已經去職高了啊，明明我已經把他們的聯絡方式全刪了啊，明明已經斷開他們對我的迫害了啊？明明……我以為我可以無憂無慮地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啊……我像是一隻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拼盡全力也只能做到艱難地支起身子，周圍……怎麼這麼暗啊，之前忘記開燈了嗎？那些人明天不會在校門口堵我吧？我又要被他們玩弄了？還是說，我要向……不行，他估計就像上次那樣，只會大喊大叫吧，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只會讓我更加傷心，埋怨我給他添麻煩了……好孤單啊……現在能看清的只有牆面上在昏暗路燈的映照下的搖曳的樹影，似乎是幽靈一樣若隱若現的，緩緩向我逼近。那個角落裡有什麼？好黑……好像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潛伏在那裡一樣……啊！我趕緊用被子捂住頭，固執地用黑暗來對抗黑暗，隔絕來處理隔絕。現在我的眼前真的是一片漆黑了，唯一能感知到的東西就是柔軟的被子……溫暖的被子……鬆鬆軟軟的，還有太陽的味道……奇怪，媽不是說不會再幫我曬被子，要我自己曬被子嗎？是……應該是太陽透過窗戶曬到的吧？我想……唔，肚子好餓，都要餓疼了，像是有一千根針裝進我的胃裡一樣……早上沒吃，中午只和他們打了牙祭，晚上也是喝西北風……我好餓啊……哦，只要能睡著就好了……只要睡著現實生活的一切都暫時和我沒有關係了……我……整個人縮排被子裡應該沒有問題吧，悶悶的，不知道會不會窒息？我的活動範圍又變小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鬼嗎？萬一我掀開被子一看就……不行不行，一丁點都不能露在外面……有點太熱了……我像是在水裡潛水時間太長了一樣，好像肺裡的每一縷氧氣都被消耗殆盡了……呼啊，我盡力衝出水面，但又因為害怕黑暗而緊緊閉著眼……

……

現在……幾點了？凌晨一點……我是因為想上廁所醒的，小腹好脹，要爆炸了……我像逃難一樣衝出被子，後面好像有人在追我啊，但是我只是一個人……都是黑的，都是黑的……我拉開門卻險些被絆倒了，什麼？這是碗？還熱騰騰的……米飯？雞蛋？牛肉？家裡不會鬧鬼了吧，怎麼半夜我門口還會擺著這些飯菜啊，是不是有人在拜什麼邪神啊？難道真的有壞人進家裡了？而且用這種手段把鬼引到我房間裡嗎？我越想越害怕，最後……

啊，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的我，好可憐……尿在自己房間門口這種事情……我……我現在不敢出去處理啊……甚至現在下面還是溼的……我……眼皮好重……

……

怎麼黑漆漆的……哦，我的頭還蒙在被子裡……手機沒電了，現在幾點了？外面是不是一如既往地黑暗呢？我……好害怕……

“喂，”門外傳來沙啞的聲音，“Alyssa，我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要是覺得一頭霧水就看看手機吧……反正今天是運動會，我也知道你不願意和我說話，也就不和你商量去不去學校了。我會幫你請個假的，早餐和中餐我已經做好放在冰箱裡了，要記得吃。”他頓了一下，接著補充道：“那個，這件事情我會盡力去處理的，你放心吧。”

唔……盡力處理？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他……哥醒了，那外面應該亮了吧？我用盡全部力氣掀開被子，陽光如同流水一般湧進我的房間，將之前灌滿房間的黑暗和藏身於黑暗之中的魔鬼一併沖刷乾淨。我的房間幾乎看得清角落裡的每一粒灰塵，空氣明亮到可以用手輕輕把它們分成一縷一縷的……不知為什麼我安心了好多，原本冰冷的心似乎都被陽光溫暖了幾分……

你用孤傲，自私的圍牆隔絕他，卻未曾想到那是這樣一個明亮溫暖的世界。

這是……好久沒有出現這個聲音了，每次我在默默忍受時，我都會安慰自己，久而久之就出現了這種聲音，幫助我忍受他們的欺凌……但是為什麼它此刻卻不站在我這一邊了呢？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間，門口那些東西消失了，那些擺在門口的飯菜和......事情可能是昨晚的一個夢吧？我走下樓，嗯，感覺客廳怎麼比之前明亮這麼多呢？可能是因為我在昏暗的地方待太久了？我環視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沙發，牆壁，一邊按著已經餓的沒有知覺的腹部，一邊向冰箱走去……嗯？怎麼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氣味？無意間我瞟到廚房垃圾桶裡的青椒炒牛肉與荷包蛋……

你每次給予他努力成果的羞辱真的是恰到好處呢，不知道他在打掃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煩死了，讓我……讓我想起今天凌晨的事情，那個竟然不是夢，好……好羞愧，好難過……氣死我了，我不知道像是在報復誰似的狠狠甩開冰箱門，現在電視應該有一些比較好的節目吧，對，我要看一會電視……看電視可以轉移注意力，而且說不定還可以讓我開心起來，從這種亂七八糟的心情裡掙脫出去......我拎著冰箱裡大大小小的袋子，也不管是什麼，就開啟袋子往嘴裡塞，因為對於餓急了的人來說吃什麼東西基本上都是一樣的。

就這樣，我看了一個上午的廣告。

哎，這些電視節目怎麼這麼沒有意思啊，除了廣告還是廣告，沒有一點誠意……算了，既然沒有事情做就去學習一下吧？上次有三門不及格，被老師狠狠訓斥一頓，害我鬱悶了好幾天......我回到房間，從桌子上抽出似乎積了些灰的數學作業本。上面全都是一連串對鉤和敷衍至極的筆跡，這些就是我之前抄過的作業嗎？明顯到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知道老師看見這樣的作業是怎麼想的......好，不管這麼多了，就從第一題開始看吧。呃……奇怪，照理說第一題不應該是最簡單的嗎，為什麼我看著卻這麼費力呢？要不先跳過？我條件反射一般伸出手拉了拉空氣的衣袖：“喂，哥……”哦，他不在……

你把他對你的善意視為理所應當……

夠了！不是……有話說“幫人幫到底”嘛，他……他幫了我一會兒現在又不幫了算什麼嘛！真的是讓人有夠無語的……我賭氣般跳到第二題，第三題……然後就像坐過山車一樣，我把題目都過了一遍，卻一點解題思路都沒有……啊！我惱火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像是頭髮惹火了我似的。這股火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股火到底是因誰而起？對於自己發火的不理解像是在我的怒火上倒了一瓶汽油，快要爆炸了！我無意間瞥到在角落裡放著的歷史課本……奇怪，我明明都是在歷史課上睡覺的啊，怎麼會放在這麼上面呢……那段回憶湧入我的腦海，就像是在一杯又苦又臭的咖啡裡舔到一小塊方糖一樣，雖然暫時消解了苦澀，卻又在舌尖卻化為了絲絲酸意……我最近都在幹什麼啊，荒廢學業，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看見我一定會感到心痛的吧？喂，你會……嗎？

我像個瘋子似的開始在教科書上搜尋一切可以用的公式，一切相似的例題，在長達數十年（感覺）的革命後，我總算是把數學之前落下的知識點搞定了。幸好沒有很多，原來把知識點弄清楚後這麼簡單啊？嘿嘿……看看窗外，已經是“斜日沉沉藏雲中”了，去洗個澡好了。啊！

我險些被甩在地上的內褲滑倒了。哦是……半夜那次因為溼了，所以就條件反射一樣直接脫下來丟在地上……乾脆丟到垃圾桶裡算了……自作孽不可活，我還是把它洗了吧……

我拎著這條讓我嫌惡至極的內褲走到陽臺，丟進水槽裡。因為太久沒有洗衣服了，我不小心加入了過多的洗衣液，讓整個水槽都充滿了泡沫，一時半會都找不到了……在手忙腳亂地處理了這些東西之後，我總算是可以把這個礙事的東西吊起來了……之後找一些換洗衣物……這件衣服好像有點眼熟……後面的血跡已經淡了好多，只有後頸附近的血跡還殘留著，似乎比其他地方的血跡還要鮮明好多……

他把你從深淵裡拉出來。反咬一口，這就是你的報答嗎？

唔……我在莫名其妙的熱湯裡泡了一會後就出來了，沒有什麼感覺。我對著鏡子一直擦著在不斷脫落的頭髮，一直看著那個面容憔悴，眼窩深陷的臉。我的腦子空空的，像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廢棄火車站，彷彿已經數十年沒有火車來過了。肚子好像有點異樣，像是胃酸打翻了一樣，脹脹的，感覺不舒服……可能是我最近不吃飯導致的？還是我餓了吧？哥，你快回來，我餓了。看，你就準備了早飯和中飯，晚飯還沒有著落呢。想要你給我做好吃的……快點回來……我……想你了。哦，看看時間好了，現在已經快要五點了，哥一定馬上就會回來……等他回來之後我要先和他好好道歉，他一定會原諒我的，然後再讓他幫我把學習的進度追上去，我們的關係一定可以恢復成以前的樣子。現在就是轉折點嘛，浪子回頭金不換，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都來得及的，以後我肯定會越來越好的……說不定這次經歷可以讓我規避掉以後的坑呢，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幹嘛要難過呢？我應該高興啊……

大門的門鈴響了。

我記得哥是帶了鑰匙的，現在他應該沒來吧？不，他今天也很累，萬一就像上次一樣他沒帶鑰匙呢？我來了。

一陣本能的反應讓我瞬間對面前的門產生警惕。不對，之前我記得有過類似的經歷，媽告訴我要先透過貓眼來看一下……果然不是哥。這個女人是誰？不會是那些人派過來的吧？哦，有點眼熟，好像是上次在酒吧裡見到的……她和哥的關係還不錯，估計是來看哥的吧？一定沒什麼事情的……嗯，一定。

“喂！”那個女人好像知道我在裡面似的，對著貓眼開始吼叫，“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點出來。怎麼，敢做就不敢認嗎？”

她……她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敢做不敢確認？我按下把手，門突然被猛地一拽。我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趴在地上。

“喲，你哥都進醫院了，你倒是過得逍遙又自在。”那女的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還把什麼東西放在我背上。

“喏，這是你哥拜託我帶過來給你的東西。啊，你問他怎麼了？就是，那個呆瓜好像是去讓他們不要再造謠什麼的，到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就打了起來。你哥從三樓被推下去，左腿折了。現在估計還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呢……”她就站在一旁，冰冷的字句就像冰雹一樣一顆一顆砸在我的頭上，爆開，把我剛剛的希望炸的粉碎。

“真是，要不是和你哥交情好，我才不會說這麼多。哦，對了，奉勸你別去打聽他在哪了，也不要去看他。叔叔阿姨現在都在照顧他。至於你，他知道你來了估計都會心煩吧？”

那個女人揚長而去，留下趴在地上的我和那個什麼東西。我蜷曲著雙腿，坐在地上，那張愚蠢的紙片從我身上飄落。都是你害的……不知哪來的力氣，我一把抓起那張紙片，想把它撕碎……但不知為何我又放下了那個可憎的東西，這是我應得的……哦，我好像從早上開始就一口水都沒喝了，我先別想那麼多……先去喝水冷靜冷靜……

我艱難地起身，雙腿就像是兩條笨拙的木棍一樣在機械地擺動著。我晃到茶几前，左手抓著被子，右手提著保溫壺往裡倒水……奇怪，好像是空氣裡有無數個隱形的臺階一樣，那些水晃盪不止，大多數都灑在地板上……杯子滿了，水壺空了。我捧起杯子，顫顫巍巍地把杯子往嘴邊送……

砰。

杯子碎在地上，溫熱的水撒了一地……我像個傻子一樣一下子跪在地上，呆呆地望著水面。

他的靈魂就像這杯水一樣，溫熱，柔軟。只因為你，杯子碎了，水灑了，什麼也沒有了……

面前的那灘水濺起水花，越來越多，彷彿天花板在下雨一樣……

那……我該怎麼辦？

這個嘛……

我腦海中閃過了那個叫Anna的女人來家裡時帶來的歡聲笑語，與當時我對自己的懷疑……懷疑自己是否天生就是不受人喜歡……，懷疑是否我們兩人身份交換一下會不會對這個家更好……

位於眼角的黑色漸漸充滿了我的視野，我彷彿沉到了世界上最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