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一直都是喊他二郎的，從來都沒有問過他的全名，畢竟那會剛開始見面害怕他嘛，就更加不可能仔細過問名字了，而且在這個鄉下地方，也用不著全名做什麼事情，各種原因就導致她逐漸的就把這個事情給忽略掉了。

再說村裡面的人都是喊他沈家二郎。

她跟著喊，喊著喊著就習慣了。

“名字什麼只是一個代號，不重要的，和一二三四這種數字也沒什麼區別，”沈家二郎手裡研墨的手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又輕笑的開口，來這裡那麼久，都沒有人問過他的名字。

娘子倒是第一個。

“怎麼會不重要呢？名字不僅僅是一個代號啊，它生來就是獨一無二的，就好比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那樣，”時歡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說名字不重要的，還把他和數字這種冰冷的代號相比。

“就好比我的名字單字歡，是我奶奶給我取的，她希望我這輩子都歡歡喜喜，所以名字很多時候也是你最愛的人對你的祝福。”

雖然她奶奶取名的寓意是好，可她的人生倒也不算是那麼歡喜，不過倒也不差。

“我的代號是無。”

“無？哪個無？”時歡還是第一次聽說過單字的，沈無？這也太奇怪了吧？

沈家二郎抓著她的手，在板子上給她寫了一個，這個代號是他已經很久沒用了，要知道當年在江湖上這個字就足以讓人聞風喪膽。

“虛無的無啊？這名字也太奇怪了，虛無不就是代表著什麼都沒有，”時歡有點不解。

“是啊，虛無，就是代表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意義，來時空空，去時空空，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配，就算是死在了街頭，也不會有人知道……”沈家二郎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絲沉重的苦澀，像是一種無聲的煎熬，可是他的臉上還是要擺著溫和的笑容。

因為他娘子最喜歡他笑起來的模樣。

刀尖舔血的日子裡，他其實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只有自已一直是孤身一人，看著別人死了，都會有一群人給他送葬。

他也不是沒有一些同僚，做他們這一行的，死了那個代號就抹去了，屍首也不會有任何人管，也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這世界上想讓他死的人不少，可惜沒有人能真正的殺死他，對於幾年前的他來說，一直以來沒死成確實一直是他的遺憾。

搞得他有的時候他也想死一死，看看他要多久的時候才會有人發現，或者能夠認出來他是誰。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他存在的證明因為只有那冰冷的代號，要是抺去了，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就連證明他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畢竟也只有那個代號是真正屬於他的。

可是他不喜歡這個代號。

為什麼不喜歡？

沒遇到娘子之前，他自已也說不清楚。

遇到娘子之後，他或許知道了，因為他想要存在的意義，他不希望他活在這個世上，如同虛無一般，只是一場空夢。

感覺這世界上哪怕是一個叫花子，活得都比他有意義。

像沈老爺子說的，他不懂情，也不懂愛，更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

他能呼吸，有心跳，可活得像死了一樣。

他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組織說他就是天生的殺手，是趁手的武器，可這不是他想要的，那他自已想要什麼？他也不清楚。

只知道自已內心是無比孤獨，且迷茫的。

甚至他的世界都是黑暗的。

可是娘子的出現，就像是在他那一片黑暗的世界裡照下的光，像上天的眷顧。

打破了他本就是虛無的存在。

所以娘子是他最重要的人。

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如果有人想破壞他現在的生活，他寧可把所有人都殺了，都要維持這種安寧。

“啊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哪有人還笑著說晦氣話，笑得比哭的還難看，不準笑了。”

時歡踮起腳才夠著他的後脖子，踮起腳尖有點累，但還是得讓他跟著自已呸呸呸，時歡就是經常這麼對待沈小川的，可是沈家二郎比沈小川高不知道幾個頭。

“不要什麼晦氣的事情都往嘴邊掛，老人說，呸呸呸就會把這些不吉利的通通扔掉，沈老爺子不是最疼你嗎？怎麼給你取個這種鬼名字？”時歡越來越不理解了。

按理來說，沈老爺子就是非常疼他這個養子啊，去世的時候還害怕他沒有落腳的地方，還瞞著他的那些子孫給他留了一套房子。

這虛無不像是一個名字，反倒更像是一個代號，一種商品的代號，冰冷且無情。

突然被抓住脖子的沈家二郎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滋味，從來只有他擰斷別人的脖子，還是第一次被人抓住脖子。

“你愣什麼呀？”時歡還以為這次把他捏疼了，輕輕鬆開。

沈家二郎輕輕搖頭，回答道，“不是沈老爺子取的，在被沈老爺子收養之前，我的養父他就給我取了這個代號。”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是在那個組織長大的，被一個男人毒打著培養成一個殺人工具，後面他有了實力就把那個男人給反殺了。

只是這個代號他也用習慣了，便一直用了下去，名字什麼的，和代號也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就像所有人都叫他沈家二郎一樣，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他也不會在意。

“你的養父給你取這種名字，感覺不太像什麼好人啊？”時歡喃喃道。

沈家二郎像是認真思考了半刻，笑著點頭，“應該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自已也是像他這樣的人。

被他教出來的，多少都有點相似。

導致域說這話的時候，沈家二郎莫名其妙的就會不由自主帶上一點緊張。

是那種怕被娘子害怕的緊張。

“那沈老爺子給你取了什麼名字？”

沈家二郎眼底波光微轉，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筆，喉嚨帶著微微的乾澀，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低沉乾啞。

“沈歸舟。”

這個名字自從沈老爺子去世之後，就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