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憋在林濟心中很久。
每一次沈小姐對自己關懷備至，內心都像被泥土攪渾的清水一般，無法拒絕，也無法自證清白。
沈黛沒辦法解釋，這是一個很荒謬的問題。
如果說是為了保命，不就給對方一個殺死自己的正當理由？
至於穿書這種離奇的事情，說出去定會被當作腦幹缺失的神經病。
你死我活的血腥場面她不願意接受。
所以，她選擇撒謊。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說完這話，沈黛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
臉頰瞬間漲紅，羞愧難當。
右手緊緊抓著衣衫，捏得太用力，整隻手都泛白，心中更是無比緊張。
這是她第一次在林濟面前有緊張的感覺。
可她只能出此下策，別無它法。
“什麼？！”
林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他寧願相信是在做夢。
一時間震驚，惶恐，擔憂，種種情緒摻雜在一起。
他了解自己，對於沈小姐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在此之前，他也曾嘗試過欺騙自己，順水推舟，但內心的感受告訴他。
這段姻緣，果真是名存實亡。
而與此同時，還有第三個人感到震驚，那便是躲在一旁聽牆角的丫鬟小翠。
她萬萬沒想到自家小姐會喜歡上這麼沒用的人。
手中的菜籃都差點掉落，但木已成舟，她還能左右小姐不成？
看著林濟驚恐的模樣，沈黛的緊張也隨之消散。
看來雙方都沒有更進一步的意思，這下事情就好辦了，既解釋清楚，也不用負責，就是有些難為情而已。
“這下你明白我為什麼要幫著你了嗎？”
林濟一臉苦笑的神態，他已經開始後悔問出剛剛的問題。
倒不如永遠埋葬在心裡。
“沈小姐的心思變化如此之快，林某人實在不敢高攀。”
在小翠眼裡，林濟客客氣氣的樣子，分明就是在欲拒還迎，故意擾亂小姐的心絃。
不過轉念一想，要是她也學會這本事，大少爺是不是就會多看自己幾眼？
得到啟發的小翠，立刻停止聽牆角行為，步履生花般離開。
“我只是回答你的問題，並沒有讓你去做什麼，你不用有壓力。”
沈黛解釋著，其實他心裡想什麼，她都知道。
畢竟，他是在她的思維下誕生的。
可沈黛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寫下這樣的角色。
現實世界的記憶變得模糊，她為什麼會穿書？她的父母愛人是誰？
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缺失，空白。
“多謝沈小姐替我解惑，閒談許久，可有什麼吩咐？”
林濟轉移話題，即使知道了答案，日子也還是會循規蹈矩。
說起正事，沈黛還真的有事要請這位贅婿幫忙。
“你寫字功底如何？”
“尚能過眼。”
上午微薄的陽光又消失在白茫茫的幕布中，大風襲來，冰冷刺骨。
前陣子落下的厚雪全部變成千奇百怪的冰雕，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寒氣。
“進屋去說吧，手凍僵了寫出來的字就不好看了。”
沈黛率先推開門，房中是早已準備好的暖爐。
她將視線移到書房位置，文房四寶樣樣齊全。
是的，她要開始撿起自己的老本行。
林濟將木劍送到柴房後，才風塵僕僕趕來。
“不知沈小姐要寫何物？又為何要讓我代筆？”
沈黛靠在書桌前撥弄著掛好的毛筆，只可惜許久未研墨，這些毛筆的筆尖都已經乾枯似拖把。
還有桌上落灰的宣紙，翻開卻嶄新無比。
“寫字是一道很耗費時間的工序，所以我想讓你幫我一起寫出話本。”
“話本？沈小姐還有這種雅興？”
他沒想到竟是這樣的要求，不過說來，寫話本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事。
沈黛對於他的驚訝並不意外。
“沒錯，先寫出範本，再拿去印刷成冊，就可以拿到市面上售賣。”
她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既然是合作伙伴，就不應該繼續遮掩。
“原來沈小姐是想做生意？這可不容易，不過既然有想法，我當然樂意效勞。”
林濟開始走近書桌，觀望著上面擺放著的物件。
“我先來潤筆研墨。”
說罷，贅婿取來一杯清水倒入硯臺中，隨後拿起一根墨條在水中來回攪和。
林濟低頭看著手中的動作，而沈黛坐在書桌前看著他。
“你難道不好奇我打算寫什麼故事嗎？”
她用雙手撐著下巴，仰頭髮問。
研墨聲充斥著整個書房，男子突然抬頭，卻發現有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盯著自己。
嚇得不知該望向何處。
但其實是因為沈黛這雙眼睛散光，看狗都深情。
“沈小姐不說，我也不好多加追問。”
林濟說完又將頭低下去，試圖抬起衣袖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可這猛的一低頭，兩人的鼻尖差點觸碰，一下子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林濟下意識後退幾步，將硯臺朝遠處推了推，很是難堪。
沈黛朝門口一瞥，原來是自己的貼身婢女。
小翠端來一盤桂花酥放到書桌前。
她表現得很是鎮定，沒有任何怪異的表情。
但心裡已經炸開了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靠得這麼近，這林濟果然沒安好心。
不過小翠心裡那點小九九，沈黛瞭如反掌。
於是打趣道：“小翠，你可不要偷偷跑去給沈夫人告狀喲！”
聽到沈小姐質問自己，小翠趕緊賠笑臉。
“小姐和姑爺是夫妻，夫妻共處一室有什麼不妥嗎？”
小翠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口是心非，但這一招是和西廂房那位學來的。
畢竟她現在的死對頭根本不是這贅婿。
得罪沈小姐，就更沒優勢去對付那陸輕煙。
“幫我去給陸姑娘帶句話，就說我打算將她弟弟陸雲安置到平京路的一傢俬塾。”
“叫做明溪書院，讓她早點準備，驚蟄之際就可入學。”
沈黛將這份差事交給小翠，就是想看看這丫鬟會不會做什麼手腳。
以陸輕煙的性格，必然不會相信她的一面之詞。
而是當面和沈黛本人交談，才會安心。
“是！奴婢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