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謙寧，這就是你說的紀念日慶祝？”時光在周宛昕的眼角刻下了痕跡，卻未改變她恣意的氣質。

然而此刻澄澈的眼眸中也染上了無盡的滄桑。

桌上雜亂的餐盤堆積，也不對，除了餐盤還有吃盡的果核、擦拭過的紙巾、溢位酒漬的空瓶……

“我已經訂了蛋糕了，這些你收拾一下不就好了，囉裡囉嗦的。”倚靠在椅背上，頹靡的趙謙寧一手架著座椅，一手拎著酒瓶，眼神迷離。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周宛昕有幾分疲憊，心裡的不滿情緒開始滋長。

“我出去應酬已經很累了，不就是收拾個桌子嗎？怎麼又拿以前說事？”酒瓶沉於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宛昕！”儘管知道自已做不了什麼，王鈺澤仍是沒忍住上前攙扶了一把。

周宛昕靠著牆扶住搖搖欲墜的自已，強忍著怒意一字一句地道：“我懷孕了。”

本是癱坐的人霎時立了起來，大步上前扶住靠在牆邊的女子。

“我要有兒子了？這下爸媽也……”

“趙謙寧！”冷得像是極地的冰窟，周宛昕避開了趙謙寧攙扶的手，抬首漠然地看著他。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忽視我們的紀念日。你現在懷孕，不能動氣啊。”熟練地認錯道歉，趙謙寧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帶了過去。

“我們離婚吧。”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終於讓趙謙寧起了波瀾。

“你在開什麼玩笑？別鬧了宛昕。”臉上不耐盡數化成了情緒藏在溫柔的語氣後，趙謙寧又一次伸手扶住周宛昕的胳膊。

王鈺澤攥緊了拳，急促地走上前想要護住周宛昕，來不及驚訝這次的觸感終於是溫熱的了，她便發現自已正坐於落淚的周宛昕對面。

裝潢華麗的餐樓一層只有她們二人，桌上的飯菜是十幾歲時的她從未見過的奢靡。

然而一切都不及對面的哭腔扣人心絃。

“鈺澤，為什麼呢？本不該是這樣的。”

已無暇在意這詭異的全部，她著急地出聲：“趙謙寧配不上你宛昕，和他結束吧。”

“可他……”

“高中的時候你不也教過我嗎？誰讓你不開心了，那就放棄他。”拍著周宛昕的手憤慨，王鈺澤的眼淚卻也無聲地落下了。

“鈺澤……你還好嗎？”

“宛昕我……”一些回憶像針一般刺進了她的腦海中，帶起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

——“你讓我不開心了，我不喜歡你了！”“那怎麼才能讓鈺澤重新喜歡我呢？”

——“看，這是什麼？”“皮卡丘！你自已做的？”“這麼說來，它該叫鈺澤一聲媽媽呢！”“你走開啊！”

——“怎麼拿個湯也能燙到手，笨。”“我還不捨得給你拿呢！”“好啦，以後這種事情喊我做好不好？”

……

一幕幕場景如走馬燈一般在王鈺澤腦海裡閃過，畫面裡的她好像是她又不是她，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上揚的嘴角和眼底璀璨的笑意。

“鈺澤？鈺澤？”

“蘇濯軒……”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王鈺澤終於看清了眼前眸露擔憂的周宛昕，對方正把手放在她額上測試著溫度。

“沒事了宛昕，你還好嗎？”

“這話該我問你才是，你身體還好嗎？”刻意避開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周宛昕斂下眼簾，不忍抬頭看向淚痕猶在的王鈺澤。

“沒事，你接著說，我在聽。”

“我已經打算和他離婚了，到時候你可以陪我嗎？”“好，我一直在你身後。”

熟悉的話語傳入耳中，周宛昕綻開了笑，眼眶卻不爭氣地又變紅了。

“別哭啦，再哭宛昕就變成紅眼兔子咯！”“你又逗我玩……”

然而這樣兩團紅色直到離婚那日也未消退下去。

“宛昕，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不能原諒我一回嗎？”男人面容滄桑，下巴的鬍鬚茬已然冒尖，眼睛卻炯炯有神。

“寧兒，你別求她！我告訴你周宛昕，離婚可以，你把我們老趙家的孫子留下！”趙母一把將低聲下氣的兒子扯到身後，頤指氣使地道。

王鈺澤挽著周宛昕的手臂，聞言輕輕拍了拍對方以示安慰。“直接進去吧。”

“鈺澤，這多荒謬啊？我懷孕不過兩個月，他們就認定這是個男孩了。”周宛昕看也不看這兩人一眼，與王鈺澤低語。

“周宛昕！”身後傳來趙母的厲聲呵斥。

“親家母，你這就不厚道了吧。小輩的感情，我們怎麼好插手呢？”他周肖鍾生意場闖蕩這麼多年，還不至於連他女兒都護不住。

“趙謙寧，我叫你一聲女婿是看得起你。該不會你還要縮在你母親後面，連這一步都不敢踏出去吧？”

民政局並不像王鈺澤想得那麼熱鬧，也不像她也曾設想過的肅穆。只不過是與所有人生路上遇到的大家所說的重要閘口一樣，用一個個視窗劃定了什麼。

等待，叫號，簽字，按手印……

等到拿著回執單坐在車內，周宛昕的臉上仍是一片恍惚。

長出一口氣，王鈺澤輕拍著對方的背，聽著對方終於忍不住在自已的肩上啜泣起來，委屈逐漸溢位，一絲一絲地牽動著她的思緒。

為什麼她也好想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