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鈺澤現在有點恐慌。

自從那天打完羽毛球后，蘇濯軒就變得很奇怪。也可能是她比較奇怪。

奇怪就奇怪在蘇濯軒對她的態度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但是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就比如說，她和徐茵無意提了一句木糠杯之後，第二天蘇濯軒就轉頭直勾勾地看著她，問她想不想吃且下一秒變出了一個木糠杯。

再比如，從前有些似有若無的試探性分享變成了直接的好書推薦。

再再比如，他遞剪刀時的紳士手以及把剪刀尖朝著自己這些無人注意的小細節。

她不是傻子，她感覺得到。

但是她不知道怎麼應對。

太純粹了，那喜歡來得乾淨熱烈，像是晴天藍色琉璃上漂浮著的潔白棉絮，柔軟熨帖，但又飄忽易散。

她一想到白居易的那句“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便覺得徹頭徹尾的心煩意亂。而且她現在唯一在乎的只有學習，卷面上的分數更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不管了不管了。她把腦海中煩亂的思緒堆成一團，在想象中點起一把青色的火焰，讓思緒融在火焰中，化成虛無。

劉班就要來公佈成績了，這次是好幾所高中聯考一起出的考卷，撇開他們與劉班的賭注，這次考試本身也很有參考價值，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掉鏈子。

急促的上課鈴敲響，所有人坐在座位上嚴陣以待，等著班主任走進來公佈成績。

“大家等很久了吧。”劉雁抱著教材從門口腳下生風地走進來，齊肩的黑髮隨著她的步伐在身後一擺一擺的，似乎格外愉悅。

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在了劉雁的身上，偏生劉燕好像不解其意，逆著眾人的心意說道：“我們先上課。”

“啊——”一陣唏噓聲在教室裡響起。

劉雁瞭然地笑笑，面不改色地繼續上課。看著課堂效率驟然拔高，劉雁滿意點頭，在下課前佈置完作業，終於吐露出一句訊號：“今天晚上我們吃蛋糕！”

“好！”“你們其他課也得好好上啊，不然蛋糕就沒了！”

“知道啦——”

下午的課似乎格外難熬，王鈺澤覺得此刻班級就是一個巨大的火爐，所有內在的人都已經沸騰了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然而直到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所謂的蛋糕和她們的班主任也不見一點影子。

“該不會是騙人的吧。”“怎麼可能，老劉哪會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可是等著等著，班裡的急躁氣氛還是不自覺被眾人地散播開了。

“來了來了，等著急了吧。”劉燕抱著一個大箱子在眼保健操的鈴響之際踏入了教室內。

“快快快，把門和窗戶關了，窗簾拉上。何辰義，你快來發蛋糕，”劉燕躡手躡腳的動作讓眾人感到好奇，“別讓其他人看見我給你們帶蛋糕吃，快吃快吃。”

一時之間，班裡歡聲笑語不斷。王鈺澤拿著手裡的芋泥盒子滿心歡喜，她完全不敢想象眼前這一幕。似乎平常平平無奇甚至令人厭煩的眼保健操音樂都在吟唱著想吃蛋糕的渴望與對班級歡樂氛圍的羨慕。

在劉燕揪著心擔憂十一班學生的安全以及進行誇獎撫慰的時候，十二班班主任孔秀湘又一次在晚自習把王冠清拎到了辦公室。

“王冠清，你怎麼又給我惹麻煩了？”孔秀湘愁眉苦臉地坐在王冠清對面，真誠地發問。

王冠清翹著二郎腿，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說吧，那花圈又是怎麼回事？”這一天天的，她真的看不懂現在小男孩的操作，追女生就算了，哪有追女生給人家送花圈的？

“是我送的，再說了她不是挺喜歡的嗎？”“是你……等等，她喜歡？你從哪裡看出來她喜歡的？”孔秀湘只覺得聞所未聞，從教三四年了，第一次見到這種行事作風的學生。

“對啊，她就是喜歡啊！”王冠清坐正了身體，一本正經地與孔秀湘對視，毫不膽怯，“孔老師，就算你是老師。喜歡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你也不能干預吧？”

孔秀湘覺得她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是她當老師太久脫離基層了嗎？她怎麼聽不懂這孩子的話呢？

“老師是不能干預你的感受，但是你們還是學生，現在談喜歡為時過早……”

“孔老師，我這次是認真的。你不能用老舊的觀念來看待我。”王冠清手撐在桌上，語氣嚴肅，頗有幾分架勢。

不是，這不是認不認真的問題啊！孔秀湘有點崩潰，看了看執拗地像頭驢的王冠清，心裡思路輪轉了幾番，謹慎開口：“你得答應我，把班裡的氣氛帶好，也不能影響人家女生的學習生活。”

“我們班成績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王冠清撇嘴，滿眼不屑。誰知道有些傻子怎麼學習成績還不如他這種天天玩的！

“你把你一個人管好就是幫我了。”孔秀湘無奈地嘆氣，站起身回到座位上準備開始工作。

“真囉嗦。”王冠清暗自唸叨一句就想離開，又被孔秀湘喊住：“把這疊卷子拿回班裡發了。”

“煩死了！”王冠清不耐地接過卷子，氣勢洶洶地衝出了辦公室。

“誒，秀湘，別的不說。他最近挺聽你話的嘞！”邊上十三班班主任蔣堇抬頭點評了一句。

“還好底子不壞，知道誰對他好。不然我可真是徹底完蛋了。”孔秀湘苦笑著調侃，心下倒是也鬆快了幾分。

“那可不，你這又是請吃飯又是談心又是開小灶的，我對我家兒子都做不到你那麼耐心。”蔣堇嘖嘖稱讚，想到自家那倒黴兒子，心情都壞了不少。

“你謙虛什麼啊！能帶實驗班還能教不好你兒子？我還想請你給我們班學生開開小灶呢！”

一句話說得蔣堇心中開懷，笑著應和道：“以後肯定會有機會的哈哈……”

這邊王冠清抱著卷子回到班裡後，就把紙團丟在了埋首寫題的駱晉面前，見對方沒反應又重新屈指敲了敲桌子，等後者注意到才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