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舉起的黑色手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先前不斷出聲抬槓的張佑和另一室友葉子清面面相覷。

“是我的櫃子。”駱晉站了出來，手無力地垂在兩側，任掌心中的汗水沁出。

“這不可能，剛剛只有王冠清在下面！”張佑又一次喊叫出聲，語氣已然有些許惱火。然而，他卻收到了駱晉不贊成的眼神。

“你說說怎麼回事？”查寢老師並沒有全然聽信王冠清的話，而是帶著公事公辦的態度問起了駱晉。

張佑挑釁地看向王冠清，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王冠清抱臂靠在桌前，桃花眼輕挑，閒適且淡定，仿若一個旁觀者。

張佑視線轉回駱晉，他的反應才更像是違反校規、偷偷帶手機到學校的人該有的反應。眼神慌亂，臉色慘白，嘴唇上下碰撞，卻半天未吐露出一個字。

你怎麼回事兒？張佑以眼神詢問，期待著駱晉說出事情的真相。但是駱晉卻在接收到他的眼神的那一刻迅速逃避開視線，低下了頭。

“是我偷拿的。”

一句話敲定了王冠清臉上得意的笑容，也打碎了張佑對駱晉的維護。

“你在幹什麼，駱晉？”張佑衝到駱晉面前，雙手按在他肩膀上怒吼出聲，床鋪被搶的時候他都能直接嗆聲，跟王冠清大吵一場。為什麼只過了沒幾個月，他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駱晉抬頭對上張佑恨鐵不成鋼的視線，只覺得無比諷刺。

能怎麼辦呢？

在他在生活的深水裡死命掙扎的時候，他身邊只有王冠清這麼一根爛到發臭的救命稻草。

“張佑，別說了。你該知道是我偷拿的。”盡力藏住話語中的哽咽聲，駱晉低垂著頭，為自己敲上處刑架上的最後一顆釘子。

理智尚在的葉子清擔心再起爭端，伸手拉住了一臉震驚的張佑。不過此時的動作顯然是多餘的，張佑失望地將頭轉向一邊，不再看向神色複雜的駱晉。

“313寢室夜晚吵鬧扣十分，手機沒收。駱晉是吧？明天到你們班主任辦公室去。王冠清也跟去。都趕緊睡覺吧！”查寢老師頭疼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鬧劇，快刀斬亂麻地為其拉下了帷幕。

目送著查寢老師離開，王冠清氣焰囂張地看向張佑，走去關燈時還刻意側撞向其肩膀。

“誒你！”張佑被激得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抬起的拳頭就在臉側，被葉子清及時攔下。

“你還真是天真呢，小！朋！友！”王冠清關完燈回來刻意在路過張佑時腳步放緩，眼中與話語間都是赤裸裸的嘲笑。

“冷靜張佑！”葉子清先一步壓低聲音警告著張佑：“你想再扣一次分嗎？”

“睡覺！”張佑只覺得憋屈異常，丟下一句沒好氣的話後徑直爬上床，把被子往身上一攤就不再言語。

“你啊！”葉子清摸索著爬上床前回看了一眼仍僵在原地的駱晉——其實也只能看得見一團黑色的人影——留下一句嘆息後慢吞吞地爬進了被窩中。

這個夜晚就這樣在幾人的僵硬氛圍中結，而駱晉則在第二日迎來了他一夜所恐懼的。

邁著沉重的步伐進，沉重的步伐出。駱晉在辦公室外拉上木板門，對著門直髮愣。片刻後終是踩著恍惚的步調離開。

而駱晉走後的辦公室內……

“又是王冠清惹的事？”劉雁正在批改作業，就“被迫”中斷目睹了全程。

“除了他還能有誰？”孔秀湘已經連名字都懶得說了，她已經三番五次地反思自己對王冠清的態度是否出現偏頗了。

“那剛剛那孩子？”

“主動背鍋的。王冠清他爸一個月給他三萬的零花錢。駱晉家裡……窮得一個月指不定只有三千。”

劉雁聽得直搖頭，一時不知感嘆人各有命，還是感嘆人心各異。

“駱晉這個情況，你可以幫他申請些補助吧。”惋惜又同情，劉雁出言提醒。

“是申請了助學金，只是他還有個得了肺炎的妹妹。”孔秀湘長吁出一口氣，想傾洩些許心臟的悶滯感。

“唉，窮人連病都生不起啊！”劉雁唏噓一句，接著道：“他有申請助學貸款嗎？”

兩人絮絮叨叨就這個問題討論了良久，最終孔秀湘又在上完課後額外叮囑了駱晉幾句。

“駱晉？”

“駱晉！叫你呢，發什麼呆？”王冠清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駱晉的思緒。

“嗯？老大你說什麼？”駱晉迷茫的眼神逐漸清晰，最後聚焦到了王冠清身上。

“最近怎麼回事？你再這麼敷衍錢就別想拿了。”王冠清瞟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快得仿若無法停留，神情滿是不屑。

“知道了。”駱晉應和一句，心思早已遊離天外。

“走吧走吧，真晦氣！”王冠清翹著腿坐在座位上，不耐煩地擺手。

駱晉點點頭，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卻在走出門之際與人迎面撞上。

“嘶——”

“唔——”

“誰啊？”對方先行開口，冰冷的聲音像是冰川化水，寒氣逼人。

“不好意思，走得急了。”駱晉歉疚開口，待看清人後大吃一驚。

眉毛上挑，鼻樑高挺，嘴角微垂。臉部輪廓線雖比較柔和，但是眉眼深邃，下巴精瘦。該不會就是王冠清說的那個他打不過的女生。

雖然王冠清本人並不是這樣描述的。

姜印月也不再回話，而是蹲下來撿散落在地上的卷子。

“我幫你。”駱晉這才發現對方的試卷被自己撞落了一地，白花花的攤在地上像是踩得斑駁的積雪。

等試卷全部歸位，姜印月也未再看駱晉一眼，抱著試卷直接轉身離開。

“誒，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回頭不解地看他一眼，姜印月眉尖微蹙。“姜印月，有事？”

“沒事沒事。不對，你最近避著王冠清一點，他應該要找你麻煩。”駱晉手搖到一半突然暫停，好心提醒。

“不認識。”一雙星目不見任何情緒，就跟她說出的話語一般。

“就是前幾天和你打架的那個。”總不會是認錯人了吧？駱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冒昧。

“呵，輸了不服氣？”姜印月的眼眸間終於染上了一絲情緒，只不過快到駱晉根本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