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確有其事,也可能只是手段。
奈何關鍵時刻,羅霓裳不容有失,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夠冒險置之不理。
江景辰孤身乘車去往朱府,剛進門就受到了熱情招待。
亭內。
一桌精緻茶點,剛沏好的香茗。
朱全章起身相迎,拱手為禮,含笑道:“貴客臨門,蓬蓽生輝。”
已是入冬,寒風吹得臉上生疼。
江景辰回了一禮,說道:“此處倒是僻靜,只不過也太冷了些,何不移至屋內,要受這寒風之苦。”
朱全章回應道:“寒風有助於靜心,也算是一種修行。”
江景辰隨口附和道:“大人當真是好雅緻。”
朱全章笑而不語。
斟了杯茶,單手一引。
“茶得趁熱喝,江侍郎且品鑑一番,看看與你素日所飲有何不同之處。”
茶色渾濁,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好貨。
江景辰提杯,抿了一口。
“是苦茶?”
“可清熱明目。”
朱全章答非所問,雙眸中盡是笑意。
江景辰懶得費心思打啞謎,開門見山道:“不知朱大人邀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朱全章反問道:“你又為何會來?”
江景辰不動聲色,回應道:“大人相邀,下官自是不好拒絕。”
朱全章又問:“僅是如此?”
江景辰點頭道:“僅是如此。”
風起,帶著一股冰寒。
朱全章斟了杯熱茶,捧於雙掌之間,熱氣嫋嫋升起。
他微微眯起眼睛,透過熱氣看著手中的茶杯。
“你來了,老夫便心中有數。”
所以,是被算計了嗎?
江景辰若有所思。
朱全章輕輕轉動掌間茶杯,緩緩開口道:“士鈺不算是個好女婿,但終究是女婿。”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又顯些許矛盾。
若不是好女婿,為何要將女兒嫁給楊士鈺?
又不是沒人......
呃!
江景辰這才想起朱家大小姐的情況,不能說沒人要,但也肯定找不到什麼好人。
相比之下,楊士鈺倒算是個中良優者。
“大人是想讓下官徇私枉法?”
話說的言重,可轉念一想,為官者少有不徇私、不枉法之人。
區別就在於主動與被動。
朱全章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當即笑了出聲,說道:“終究是年輕,看待問題只從一面。”
江景辰實在不想說些有的沒的,當即直言道:“下官公務繁忙,還請大人有話直說。”
朱全章放下茶杯,淡淡道:“放了士鈺。”
江景辰開口道:“他既犯了王法,落到本官手中,自然不能姑息。”
朱全章緩緩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一道厲芒,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寒光,彷彿可以穿透一切。
“你之所以會來,是王妃之事吧。”
語氣極為篤定。
不等回應,朱全章繼續說道:“你可知道秘書監一職很是清閒,人要是閒下來,就容易想些無關緊要之事,譬如說:區區一民女,如何入得了梁王的眼?怎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當上了一品親王正妃?”
江景辰淡淡道:“情人眼裡出西施,旁人自然不能理解。”
朱全章順勢說道:“的確是不能理解,所以生出了好奇之心。也虧得老夫清閒,有著充足的精力,沒費多少時間就查到了一些極為有趣之事。”
江景辰含笑道:“大人竟是私下調查梁王妃,若是讓梁王知曉,怕是不妥吧。”
朱全章搖了搖頭,回應道:“此言差矣!梁王若是知曉,許是會感激老夫。”
江景辰隨口道:“是嗎,那可真是要恭喜大人了,畢竟能得梁王感激也是一件可惜之事。”
言語上的交鋒雙方都沒佔到什麼便宜。
朱全章心念一動,說道:“老夫不想要梁王的感激,倒是想要你的感激。”
江景辰失笑道:“下官為何要感激大人?”
朱全章收斂神情,正色道:“老夫查到之事,與你有關,或者說,你與梁王妃之間,似乎早就相識,關係匪淺啊!”
這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但凡有心都能夠查到些許蛛絲馬跡。
江景辰笑容不減,詢問道:“大人莫不是想說下官與梁王妃暗通曲款?”
這話,不該宣之於口才對。
朱全章本是篤定,此刻卻有些拿捏不準。
江景辰心中稍稍安定,繼續說道:“大人該知道汙衊親王正妃是個什麼罪名,弄不好可是會掉腦袋的......這可不是小事,大人如何敢生出這般妄念?”
朱全章自是知曉茲事體大非同兒戲,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會繞這麼大的圈子,愣是半個不當之詞也沒說出口。
沒曾想“暗通曲款”四字會從江景辰口中說出,如此反倒顯出幾分坦蕩。
“老夫只說你與梁王妃關係匪淺,並未說其他,一切都是出自你口,何來妄念之說?”
“是嗎?”
江景辰逐漸掌握主動,笑容越發燦爛。
“實不相瞞,與梁王妃關係匪淺之人並非只下官,還有承恩公府二少爺魏秉文。當初正是因魏二少爺之故,梁王夫婦才能得以相識,說是媒人也不為過。”
朱全章不僅知道這裡頭有魏秉文之事,也還知道當初梁王夫婦相識於青樓,之後更是相伴平康坊,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但這並不表示與江景辰之間就沒有生出曖昧。
在他看來,似羅霓裳那般女子,絕不可能還是完璧之身,又與江景辰相識於江南道,期間少不得會發生不可告人之事。
因此,他已經派人去江南道追查,只不過終究是慢了一步,沒等查到些什麼,自家女婿百年遭了難。
無奈之下,只能施展小小手段,將人引來府中。
手中無有實據,也難以套出話來,朱全章思考再三,開口道:“你要如何才肯放過士鈺?”
聞言,江景辰心中大定,含笑道:“大人既然覺得楊郎中不是個好女婿,為何又要一再袒護?以大人的身份,想要再擇佳婿也是容易,不如就此放手吧。”
朱全章也不隱瞞,坦言道:“若是依著老夫的性子,自是不會再過問此事,奈何小女懷上了士鈺的骨肉,老夫實在於心不忍。”
所謂子女,大多都是父母前世所欠下的債,今生是討債來了。
當然,也不乏有些是前來報恩的子女,只不過少之又少。
江景辰笑了笑,拱手道賀:“恭喜大人府上添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