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理一直覺得自已是個心思敏感的人，往好了說是心思細膩，往不好了說是多愁善感。

當年和胖子一起看電影，電影結束時，胖子總會指著他的臉哈哈大笑，“又哭了？哈哈，怎麼跟女人一樣。”

晚上，吳青理一個人待在超市某個小房間，房間關著燈，他孤零零坐在窗戶旁，望著星空發呆。

自從末日發生後，他就變得喜歡晚上一個人望著天空發呆，總感覺這樣能讓內心平靜。胖子戲稱他冒充哲學家，思維水平沒達到，行為先與哲學家看齊。

他只是笑笑，恍惚間似乎看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爸爸、媽媽、姜思竹……他們正站在遠處，靜靜地朝他微笑。

你們……現在還好吧？

“咚咚咚——”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你好，方便開門嗎？”悅耳的聲音，像是鶯燕，吳青理知道是誰，微笑著開啟門。

門口，站著一個俏麗的姑娘，烏黑的頭髮紮在腦後，乾淨利落，小巧的鵝蛋臉白嫩如雪，琉璃般的眸子閃爍著純真的光芒，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彷彿優美的序曲，吳青理隱約聽見銀鈴般的笑聲。

她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一袋麵包，一根香腸，一杯水。

“給你，晚飯！”陳蕾微笑。

“謝謝。”吳青理接過食物，摸了摸肚子，確實有點餓了。

“恩人，你叫什麼名字？”

“吳青理。”吳青理道，“不用叫我恩人，叫我本名就好。”

“好的。我叫陳蕾，很高興認識你！”陳蕾笑著，大大方方伸出手。

她似乎很愛笑，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卻不是那種阿諛奉承的假笑，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像是春天裡綻放的桃花，宜人的芳香輕輕飄蕩在空氣中，令人心曠神怡。她的運氣應該不錯，吳青理不由想起多年前網路上的土味話語，愛笑的女生運氣不會太差。

吳青理和她握手，她白嫩的手掌彷彿一片輕盈的羽毛，細膩柔軟。

“白天謝謝你為我們開門。”他笑道，“不然我們可能已經死了。”

陳蕾臉紅，腦袋裡冒出她表哥，不好意思，“這……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嗎？你明明救了我們，我們怎麼可能忘恩負義？”

“但可能有些人不這麼想。”

陳蕾沉默片刻，“其實我表哥這個人……怎麼說呢？他本質不壞，但就是太自私了，腦子裡只有自已，從小被我大姨慣壞了。”

吳青理點頭表示理解。

“不提他了，你未來有什麼打算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陳蕾問。

吳青理搖頭，他真怕自已和胖子哪天收不住火把她表哥剁了。

“不了，我們要去安全區，明天上午就出發。”

“好吧。”見他態度堅決，陳蕾並不勉強，但眼神瞬間黯淡幾分，似乎有些失落。

“安全區在哪裡？我都沒聽說過……”她嘟囔。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但想找找看。”

“對了，能給我們準備一些食物嗎？我們明天帶走。”吳青理看向陳蕾。

“當然可以，但……這裡剩下的食物可能沒有太多……”她似乎有些猶豫。

“沒事，我們也沒想拿太多，你看著給我們準備就好。”

“那行，我現在就去給你們準備……我儘量避開我表哥……”

見吳青理好奇看著她，她吐了下舌頭，紅著臉解釋，“食物倉庫被我表哥佔著，你也知道他這個人……非常不好溝通……”

“理解理解，那你小心一點。”

吳青理現在想起白天她表哥那醜陋的嘴臉，仍氣不打一處來，比蟑螂還膈應人。

“好的，那……晚安！”

“晚安。”吳青理微笑，揮了揮手。

******

在陳蕾表哥露出那令人作嘔的表情之前，吳青理本不想與他再產生任何交集。

第二天，吳青理和胖子起了個大早，兩人商量上午就出發。

吳青理去找陳蕾要帶走的食物，結果來到大廳，發現大家都在，沒有人說話，氣氛怪異。

陳蕾站在對面，正與她表哥對峙，她氣得臉通紅，怒視對方，身體彷彿狂風中的枝條，連空氣都跟著抖動。吳青理猜她現在的心情一定和火一樣在燃燒。

她表哥黑著眼圈，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一看就是胖子昨天的傑作。此刻，他端著胳膊，傲慢得像一塊鐵，無論風吹雨打，都紋絲不動。

雖然吳青理沒聽見他們爭論的內容，但猜測大抵與食物有關。果然，他們後續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

“哥，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

“給他們帶食物可以，但誰告訴你可以帶這麼多的？”

“哪多了？他們可是救過我們的命……”

“第一，是他們自已願意多管閒事的，沒人逼他們！第二，他們無論救過誰也跟我沒關係，以後少跟我提‘我們’！”表哥粗暴地打斷。

“你……”陳蕾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吳青理掃了眼身邊的胖子，他冷笑著，攥緊拳頭。

他們兩人走出來，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陳蕾略顯尷尬，臉紅紅的，低著頭，她表哥倒是臉不紅不白，心理素質良好。

“這麼熱鬧，是來歡送我們離開的嗎？”吳青理淡淡道。

沒有人回應他，氣氛凝重，彷彿空氣結了層冰。他們默默望著他，表情各異，有憤怒、有恐懼、有憂慮，各懷鬼胎。估計心裡都在盤算他打算帶走多少東西，吳青理想。

吳青理看到放在陳蕾旁邊的大塑膠袋，裡面裝滿了食物。

“陳蕾，這麼多是給我們準備的嗎？太感謝了！”吳青理揣著明白裝糊塗，笑道。

“沒錯，但是……”陳蕾欲言又止，恨恨地望了表哥一眼。

“這些食物跟你們沒關係，別做夢了！”表哥斬釘截鐵，“我可以給你們些食物離開，但不可能給這麼多！”

“那你覺得給我們多少合適？”吳青理問。

“最多兩袋麵包兩瓶水。”表哥從那袋食物中取出很少一部分放在桌面上，“只能給你們這麼多，愛要不要！”

見對方一副打發要飯的模樣，著實給吳青理氣樂了。

“不對吧，我如果記得不錯的話，倉庫裡的食物應該不止這麼點吧？”

“沒錯，但那是我們的食物，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表哥梗著脖子，一臉不服不忿。

“你他媽的……”胖子率先摟不住火，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但被吳青理攔下。

看在陳蕾的面子上，吳青理想再給她表哥一次機會。

“你叫王奇？”

“對，你想怎樣？”

吳青理臉色一變，冷聲道，“我數三個數，你現在把食物給我們還來得及，否則就不是一袋食物那麼簡單了！三！”

他和胖子像兩頭覓食的豹子，步步緊逼，王奇下意識後退，心裡直突突，“你……你們想幹什麼？明搶嗎？”

吳青理懶得廢話，大吼一聲，“二！”

王奇嚇了一哆嗦，有話憋在嗓子眼，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這時，一箇中年胖大媽出來拉偏架，“小夥子，大家都在末日求生存的倖存者，至於把關係搞得這麼僵嗎？你要是嫌小王給你的食物少，那就再給你們倆麵包行不行？”

“吳老弟，做人不要太貪嘛！你也要稍微考慮一下我們這七八張嘴好不好？再說了，這裡是我們先找到的，食物分配理應由我們說的算！”昨天的禿頭大叔跳出來添把柴。

“可不是嘛，小王給他們食物已經很夠意思了，還挑肥揀瘦的！”人們紛紛附和，包括昨天被吳青理救的三人中的兩個。

唯有陳蕾一聲不吭，像只受傷的小鳥，縮在角落裡，頭越來越低。她想不通為什麼表哥他們要這樣做，只是一袋食物而已，明明倉庫裡還有很多，足夠他們所有人生活幾周。其實吳青理也想不通，但或許貪婪就是人性。

“嘭！”

陡然間，吳青理掄起鐵棒將身旁的貨架打翻。

“啊！”眾人驚呼，像是受驚的兔子，捂著耳朵， “你……你想幹什麼？”

鐵棒逐漸從在場每個人的眼前劃過，吳青理繃著臉，眼神如同獵豹死盯著獵物。有時候講太多的話也沒有實實在在的拳頭管用，望著一張張驚恐的面孔，他想。

“那現在呢？你們還覺得你們能說的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