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結束了生日的慶祝,楊珊拎著幾隻袋子,呆愣地坐上返程的公交車。車子搖晃著,而范陽從小到大的樣子,也如同走馬燈似的,在楊珊眼前迴圈展現。
從牙牙學語,到在自已懷抱裡安靜的睡臉,到中學時期的叛逆,再到成年後的庸碌和自私。
到最後,竟然為了錢,要把母親賣給其他人。
幾十年的心血,就養出這樣一個逆子。
到家後,她開啟門,范陽剛從房間裡出來,隨口問,“資料辦好了沒?那邊在催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這次可是免費,我爭取了好久的。”
言辭之間絲毫不見心虛。
范陽的話語,讓楊珊打消了最後一絲僥倖。他分明是有備而來,也清楚她一旦踏上行程,便再沒有了回國的可能。
“多少錢?”楊珊聽見自已的聲音了,意外地平靜,好像一片平靜的海面,隱藏了洶湧的暗流。
范陽先是一愣,然後回答,“不是跟你說了嗎?免費的,員工福利。”
楊珊的嘴唇開始哆嗦,聲音也抖得不成型,“范陽,你以為你媽我這幾十年,是白活了嗎?”
她的不對勁,范陽終於看出來了,眼神裡閃過心虛,隨即又被其他的情緒所掩埋,“你究竟想說什麼?”
突然,楊珊把手上的牛皮袋砸向范陽,怒吼,“要不是你姐姐,我還不知道,你預備把我這個當媽的給賣了!”
又是範可可!
范陽眼裡閃過一絲惡毒,滿不在乎地說,“哦,你知道了啊?”
楊珊不可思議地看著兒子,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他做的事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范陽繼續說,“你沒什麼損失不是嗎?身邊多了一個伴,又可以在國外生活,那裡空氣好食物新鮮安全,更適合養老啊。我是為你好。”
“混賬東西!”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范陽的臉頰上,打住了他噁心的解釋。
范陽也不去捂臉,只是站在原地,怨毒地看著楊珊,“我就是存心的,怎麼樣?你不肯幫我,還賣了我的房子,搞得我生活得這麼狼狽。我有今天,都是你害得,你必須還給我!”
楊珊捂著胸口,“范陽,我欠你什麼了?啊?我唯一做錯的,就是不該那麼溺愛你!可你幹了什麼?你要賣了你親媽!”
范陽嗤笑,“有人願意買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算了,”他意興闌珊,“既然被你發現了,也沒什麼好談的了。不去就不去吧,留在家裡給我做飯,也不錯。”
說完一段無恥的話後,范陽不再理會楊珊,徑直想回到自已房間。他在老媽面前向來都是肆無忌憚的,就是吃準了老媽永遠不會對他下狠手。
但是這次,他的小算盤打錯了。身後傳來楊珊的聲音,無比低落,“范陽,我是管不了你了。”
他繼續往房間走去。
“我會報警。讓法律來決定,該怎麼管教你。”楊珊笑容慘淡,“放任你繼續在我身邊,才是最大的錯誤。”
范陽的心猛地一緊,他當然知道自已的行為絕對是違法了。但是作惡的物件是自已老媽,是以他從來沒把這個事實放在心上。
如今,楊珊決定追究了。他飛快地轉身,一把把正在撥通手機的楊珊推倒,吼道,“你這瘋婆子!你要害死你親生兒子嗎?啊!”
楊珊被推倒在地,落地前,後腦勺重重地磕到了茶几角上,頓時昏迷過去。
范陽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只管拼命往外跑,甚至想著,如果老媽再也醒不過來,他就安全了。
范陽跑走後不久,範可可就打車前來。自從楊珊獨自回家,她不放心,而楊珊又拒絕了她的陪同,只說要自已單獨和范陽談談。
範可可本來打算回家的,半途中眼皮直跳,越想越心慌,想著萬一范陽惱羞成怒,出手傷了老媽怎麼辦。
當即她就招了輛計程車,趕往老媽家了。
等她上樓進了屋,看見昏倒在地的楊珊,聯絡到不見蹤影的范陽,範可可整個人都氣得發抖,第一個電話打給了120,第二個電話,就是代替楊珊報警。
唐元接到通知趕往醫院裡,範可可站在手術室外邊,哭得不行。他幾步走上去,把她攬在懷裡,“別怕,我在呢。”
範可可抱緊了唐元,“老公!”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範可可才抽泣著給唐元說了前因後果。當聽到范陽陷入龐氏騙局後,楊珊賣房幫他還債,竟然被他記恨上,唐元覺得範可可報警的決定再正確不過了。
范陽已經不是家人能夠感化和糾正的了,必須要得到真正的制裁。
范陽很快落網,而從這件案子牽扯出的跨國案件,涉及面太廣,波及到整個行業,一時間成為社會熱點。
唯一的幸事,就是楊珊昏迷後不久便醒來。醫生說這堪稱奇蹟,她的年紀,加上她受的傷,很大機率是她再也醒不過來。
但是她熬過來了。
範可可是第一個注意到楊珊清醒的人,在守了一整夜後,她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又回到病房裡守著。
這個時候,她突然發現,楊珊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剛好一束陽光穿透了雲層,投射過來。
很久以後,楊珊才跟範可可說起,“那天,我在夢裡見著你爸了。”
“是嗎?”
十幾年不見,老範還是那麼儒雅斯文,就像當初令她心動的那個男人,從未離開過。
他衝她笑了,輕聲說,“珊,辛苦你了,回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