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都歇下了。
連線安寧和夷傅的黑色索命繩,子時開始作祟。
安寧猛然睜開血紅雙眼。
眼前如電影畫面,閃現出被她遺忘了千年的事。
今世的夷傅,之所以遭這樣的天譴,她從命運的長河中窺探到了原因。
那是個古代王朝,她與他的第一世相識。
他名叫,柳恆。
她是一名官家千金,自幼便與柳恒指腹為婚。
煞神命毒,剋死了所有親朋好友,十四歲還沒完全覺醒的她,成了孤女。
十七歲的柳恆,不聽父母勸,堅持這段指腹為婚的關係。
用心照顧到她十五歲及笄,成了他的妻。
果然,柳家也沒躲過劫難。
她過門短短一年時間,死的只剩個柳恆。
十六歲才完全覺醒的她,也嚴重影響到了柳恆。
想保他一命,留下一封和離書,她決然離開了。
柳恆一病不起,還捨不得放手。
他散盡家財,找了很多江湖道士。
最終買了個歪門邪道的法子,跟煞神續緣,剋死多少次就續多少次。
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歪門邪道的法子是上天不允許的,凡人根本無法承受。
邪道的法子是:趁還有口陽氣的時候,活生生取所有內骨和心頭血,用內骨蘸心頭血,在姻緣石上刻‘凶神惡煞’。
一個凡人,一個神仙,不可能有姻緣,除非讓煞神歷情劫。
要知道,煞神飛昇連雷劫都沒有的天選之子,不可能有情劫。
若強行牽姻緣線、強行撰寫情劫,月老和司命得被天雷劈成渣渣,搞不好渣都不剩。
可這柳恆,區區凡人的一縷殘魂,用邪門道術,飄去姻緣石邊,拿著自己的內骨,蘸著自己的心頭血,一次次寫下‘凶神惡煞’。
姻緣石上根本無法刻下這四個字。
他這縷殘魂能飄去仙界,全靠新婚夜沾了煞神的血,有那麼點仙氣護著。
也不知道他跪在姻緣石邊寫了幾個世紀,一筆一劃反反覆覆寫那四個字。
把所有的內骨都磨沒了,心頭血也蘸沒了。
他的殘魂竟然爆發出了強大的能量,逆天改了凶神惡煞的命!
姻緣石上強行刻下煞神的名字,惹怒天道,遭了天譴,被打入了畜生道。
自此煞神再也不孤苦。
無論他化成什麼,都陪著煞神,心疼著煞神,從未後悔。
因為第一世他就認定了,那是他永生永世要愛護的小娘子。
他做了十輩子畜生,天譴難消。
鐵石心腸的煞神終究看不下去了,自損八成神力,接了天譴,改寫他的命運,把他拉入了人道。
即便姻緣石上有了煞神的名字,對情愛依然是木訥的。
加上損神力讓煞神沒了這段記憶。
每一世,煞神只是出於本能的給他報應。
窺探到他會投生為男兒身,煞神便轉世為男兒身。
他投生為女兒身,煞神便轉世為女兒身。
煞神親自賞他的天譴是:愛而不得。
一連九世,他皆是犯嚴重的相思病鬱鬱而終。
此刻,安寧恢復了這段記憶,神色很複雜,心口有陌生的刺痛感。
她手一揮,拂去命運長河中翻湧的畫面。
鬼使神差的鑽進了隔壁房間某師兄的夢裡。
既然窺探不到他的心聲了,在他夢裡啥都能窺探到。
好傢伙。
一入師兄夢裡,她便是一身紅嫁衣,頂著紅蓋頭,坐在床沿等著。
下一秒,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拿著秤桿,挑起了她的紅蓋頭。
四目相對……
古人裝扮的師兄,俊美不凡,一身大紅喜服。
他紅著臉,輕聲喚:
“娘子。”
安寧一眼認出,這是柳恆,相識的第一世。
為了不破壞師兄的美夢,安寧只好寵著,放下神威,清了清嗓子,應道:
“啊?嗯嗯,好。”
也許是她太過鎮定。
新郎官微微愣了下,臉更紅了,急忙轉身去倒了兩杯酒。
再開口,他語氣明顯是故作鎮定:
“合巹酒。”
安寧繼續寵著,面不改色的伸手接了酒杯,還跟他碰了下杯。
“好,我倆幹了。”
煞神當新娘,跟鬼新娘有何區別?是真不知道‘嬌羞’為何物。
反倒是新郎全程紅著臉,激動緊張的手都在發顫。
合巹酒一喝,安寧以為他這夢也該醒了吧!
此時窗外天矇矇亮。
一個半小時後,師父就要敲響那口大鐘了。
然而,睡夢中……
新郎官擱下兩個酒杯,返回床邊,紅著臉,開始寬衣解帶。
安寧一愣,腦子裡快速的思考,要不要叫醒師兄?
也就這一愣神的功夫,床幔放下了。
他溫熱的唇貼上了她冰冷的唇。
誒!
誒誒?
安寧萬分費解,我這裝飾品一樣的心臟,還能這樣狂跳不止?
新郎溫柔又熱烈。
床幔晃動。
顛鸞倒鳳。
耳邊突然傳來大鐘‘噹噹噹’的響動。
美夢驚醒。
安寧一個閃身,火速抽離夢境。
夷傅渾身一顫,緩緩睜開雙眼,眼底神色翻湧的厲害,大口的喘氣,臉紅到了脖子。
這不是第一次。
從三年前開始,無數個夜晚他做這同一個夢。
最近更是頻繁,幾乎夜夜當新郎。
讓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是,夢中一次又一次汙了煞神,實在罪該萬死。
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十世畜生了,色慾燻心,該遭天譴。
他習慣性的在心底默唸靜心咒,生怕安寧知道了,跟他產生隔閡。
等呼吸和心跳平穩了,他快速起床洗漱。
把床單被套和睡衣洗了。
等他收拾妥當。
師父師姑在大殿裡上香供奉。
安寧懶洋洋的供在神像裡,接受香火氣。
十幾把笤帚在自動打掃。
抹布滿屋飛,清理灰塵。
夷傅深吸一口氣,一身清爽的進大殿,也點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叩拜。
他叩拜的時候,不著痕跡的瞄了眼兩尊神像。
太上老君一派威嚴。
他瞥向煞神時……
嗐!
還是那個淘氣可愛小安寧,渾身冒煞氣,衝他做鬼臉。
夷傅慌忙低下頭,既心虛又慚愧,不敢有半點心聲。
他給煞神多上了三炷香,在煞神前跪了很久。
直到今日第一波香客上山,前院忙碌起來。
師父聲如洪鐘的喊:
“徒兒快來幫為師!”
夷傅這才站起身,垂著眼簾,小聲跟煞神說:
“寧寧,我去幫忙了。”
神像的胳膊和手動了,開口是煞神的真實嗓音,威嚴不凡的男女混合音:
“去吧去吧。”
“是。”
夷傅轉身出去,腳步有些急切,像極了做錯了事,剛跟媳婦懺悔完的心虛樣子。
他自己看不見,左手小拇指上跟煞神右手小拇指上有一條黑色索命繩,如同姻緣線,鎖死了。
恢復那段記憶後,煞神預知到了他這一世的結局。
同樣愛而不得,鬱鬱而終,享年四十歲。
原來相思病是真的會死人。
煞神心底嘆氣。
哎!可憐的師兄。
改寫結局倒是簡單。
只需把他的美夢變成現實,再按照凡人的規定,扯個結婚證。
感知到師兄已經在犯相思病了。
今晚就讓他美夢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