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未時三刻,太子殿下才姍姍來遲,一路跟隨小廝來到福樂居,等候婢女進去通報。
慕國公府此時一片靜悄悄的,方才在來的路上太子已經聽小廝說了,現在慕府是二夫人掌家,午飯前二夫人便已出府,說是去鋪子上為慕老國公取近日新進的新鮮水果。
慕二老爺自下朝後便一直未曾回府,聽他身邊跟著的長隨回來通報說,近日百安堂來了一位方外名醫,慕大人一下朝便去百安堂為老國公請大夫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此時府中只有老國公夫婦和大小姐在家。
太子心中冷笑,方才小廝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此刻聽聞府中還有個大小姐在家,不由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正思量間,福樂居東廂房的門突然開了,只是並不見有人出來。
太子探頭望去,只見房屋正中正立著一架屏風,屏風後頭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子遠遠地朝他福了福,便柔聲說道:“太子殿下請恕罪,家中父母不在,祖父尚在病中。
祖母也還在午睡尚未起身,還請太子殿下到正堂稍坐片刻,臣女這就服侍祖母來見。”
太子眉頭微動,站在屋外朗聲說道:“無妨,孤受父皇所託,特來國公府探望慕老國公,老夫人既然還在午睡,那孤等等便是。”
屏風後頭的人無聲地福了福,便徑自往後頭去了,太子也跟著婢女去了正堂。
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太子已坐在正堂上首喝完了一盞茶,慕阮琳這才攙扶著慕老夫人自門外逆光而來。
太子頓時眼前一亮,看著慕阮琳這身打扮驚為天人,不由更加期待她走近些。可待他看清了慕阮琳的臉,不由微垂了眸子掩蓋住眼中的失望。
確如慕阮琳所想,她今日這身妝扮實在令太子賞心悅目,可若說到容貌,那慕阮琳只算得上是清秀,頂多再加一個耐看。
如此不起眼的外貌在這樣一身衣服的襯托下,就愈發顯得平淡無奇,更談不上驚豔。
可太子還是在心中讚了慕阮琳一句心思靈巧,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些玩味。
慕阮琳卻在心中暗道,慕離果然是故意編了瞎話來哄騙於她。這太子殿下哪裡油頭粉面了,不過是略顯蒼白了些。
可他容貌清秀俊逸,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一頭黑髮被精心梳理成髮髻,幾縷髮絲垂落在額前,隨風輕輕飄動,更是增添了幾分飄逸之感。
且他身材高大,即便只是坐著,也能瞧出他體格健碩,性格沉穩。這樣的好容貌,無論如何也不能用油頭粉面來形容。
祖孫二人向太子行過禮,便由慕老夫人陪著太子寒暄,慕阮琳靜立慕老夫人身後,出神的盯著地面,只在太子與老夫人說到高聲處,才偶爾裝作眼神不經意地與太子相撞,露出嬌羞一笑。
直到太子第二杯茶下肚,慕雲嶺才滿頭大汗地跑回來,隔著老遠便向太子行禮告罪:“太子殿下恕罪,微臣不知太子過府,有失遠迎,還見太子見諒。”
太子並不叫起,只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玩味地說道:“老國公病重,想來慕郎中也多有牽掛,這才未聽清今日在朝堂之上,父皇命我前來探望慕老國公的旨意。”
“不不不!"慕雲嶺連連擺手道:“太子殿下錯怪微臣了。今日陛下的旨意微臣聽得清楚,只是殿下說,還要回去做些準備,微臣便以為,殿下今日許不會來。
又因微臣牽掛著父親大人的病情,一下朝便急著去請大夫,這才怠慢了太子殿下。還請太子殿下恕罪,寬恕則個。”
太子微微抬手,示意慕雲嶺起來說話,卻依舊不出聲。
慕阮琳見狀,嫋嫋娜娜地從老夫人身後走出來,跪拜於太子面前,柔情似水地說道:“太子殿下親自過府探望臣女的祖父,慕府上下感恩戴德。
還望太子殿下多多體諒我父親的孝心,原諒他這一回吧。”
見慕阮琳親自出來求情,太子這才展露了笑臉,溫聲說道:“慕大小姐快快請起,孤只是方才想著別的事兒,走神了,並未怪罪於慕大人。”
說著太子又衝著遠處的慕雲嶺說道:“慕大人既然回來了,便速速引我去拜見老國公吧。”
慕雲嶺一聽,太子方才還以官職稱呼他為慕郎中,慕阮琳一出來求情,太子就已改了口稱他慕大人。
可見慕阮琳已是入了太子的眼,才有這般待遇,不由喜不自勝地快步上前道:“父親大人就在廂房休息,太子殿下請隨我來。”
慕阮琳此時已經退回到慕老夫人身後,太子與慕老夫人告罪一聲,便跟著慕雲嶺往西廂房去了,只是才走出兩步,他便回頭深深地看了慕阮琳一眼,還衝她笑了笑。
慕阮琳強忍著心頭的狂喜,只故作矜持地微微頷首致意,卻不知她眼角眉梢皆是柔情蜜意。
太子只在西廂房略坐了坐,將皇帝和嶽相要他說的話都說與慕兆擎聽了,又好聲寬慰了慕老國公和慕雲嶺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馬車裡,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貼身護衛長喜討好地問道:“殿下,方才那慕家大小姐進來的時候,您對她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怎的後來,又對她溫柔相待了呢?”
太子隨意地靠在馬車裡,毫不在意地說道:“送上門來的玩物,若不叫她如意,豈不是可惜了。。。。”說著便微合了眼假寐。
長喜眼神微閃,想了想又說道:“太子殿下,現在護國公府只有慕小郎中這一個兒子了,以後他便是這國公府的公爺,他的女兒若是得殿下青眼,於殿下也是多有助益的。”
太子緩緩睜開了眼,睨了長喜一眼冷冷地說道:“助益?呵。。。若說是從前,慕大將軍還在的時候,若是他的女兒主動向孤投懷送抱,孤自是不會辜負她的美意。
可現在。。小公爺又如何?公府嫡女又能怎樣?不過是一窩安享蒙陰的米蟲罷了,與我又有何益?”
太子此言一出,長喜立即識相的轉移了話題,只說些坊間的趣事與太子聽,和慕阮琳有關的事,他已決計閉口不提。
太子繼續閉眼假寐,臉上時不時隨著長喜的說笑露出些笑意,只是恍惚中,一雙小鹿似溼漉漉的眼睛再次不經意地浮上他的心頭。
他只覺得心中一緊,緩緩鬆開微握的拳頭,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手中漸漸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