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躲在門後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長寧郡主背脊筆直地站在門前廊下，全身氣場大開，一臉肅穆地吩咐道：“書影，去將於嬤嬤和默蘭帶過來。”

“夫人？”書影不解地抬頭看向主母。

“她們都是跟著貼身伺候的人，離兒落水，她們自然最清楚其中的原委，還是要再細細問過的好。”

長寧郡主站在廊下風清雲淡地說著，彷彿就像在說別人家的事兒一般，慕離躲在房中忍不住又給自家便宜孃親大大地點了一個贊。

書影領命而去，慕離也在長寧郡主百般不捨地注視下，悄無聲息地溜回廚房，故意裝作迷路的樣子，在後堂轉了幾轉，跟人問了路才往東偏門而去了。

馮婆子見慕離進去這麼久才出來，不由警覺地問：”不就是送筐魚嗎？怎地去了那麼久？“雖只是個看門的婆子，但府上近日事多，她也不敢掉以輕心省的觸了黴頭。

慕離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討好地笑道：”哎。。馮姐姐，府上真是太大了，我以前只來過一回，繞了半天才繞出來，幸虧沒撞上貴人。“

”行了行了，快走吧！就你這記性，還幫你爹跑腿兒呢！下次叫你爹來送！“馮婆子罵罵咧咧地關上了門。

慕離點頭哈腰地出了府，看了看日頭，見天色還早，便準備去城南買點兒東西，不料剛走出兩條街，就被一個醉漢迎面撞了上來。

那人看上去有五十多歲，頭髮花白，一身短打略顯寒酸，手裡握著個酒壺搖搖晃晃地路都走不穩，撞上人他也不惱，嘿嘿一笑一把摟上慕離的脖子，嘴裡直嚷嚷著再喝一杯，手上卻微微用力押著慕離隨他走。

這人？！慕離心裡一驚，面上卻不顯，配合著那人手上的動作不停地掙扎，低啞的公鴨嗓氣急敗壞地叫著：“你放開我，快放開我，你這個酒瘋子！”，卻沒看到那人眼中閃過一抹錯愕的目光。

路人看著他們倆，只當是兩個醉漢在打鬧，誰也沒在意。

不一會兒，那醉漢就押著慕離走進了一條隱蔽的巷子徑直來到巷子深處的一所院子門前，慕離也沒再反抗，跟著那人就進了院子。

剛一關好院門，那醉漢才就一改剛才的瘋顛，衝著慕離一揖到底道：“這位姑娘，老朽失禮了。”

慕離心裡‘咯噔’一下，不對呀，自己這化妝術，當著元四的面兒畫的他都沒認出來，怎麼叫這老頭子看出來了？

慕離不動聲色的問：“付爺爺？你怎麼在這裡？”

“你認識我？”付老頭兒大驚失色地問。

糟糕，說漏嘴了！

說起來慕離和付老頭只有一面之交，但這老頭兒和慕家的關係卻是非比尋常。

前世自從慕離嫁進皇子府，開始的幾年，四皇子的母親明妃一直讓慕離服用避子湯，直到後來慕雲蒼徹底被四皇子收攏，明妃才許她懷孕。

可不知道是不是這避子湯喝多了傷了根本，慕離連續幾胎生下的不是怪嬰就是死胎。

一時之間是無論朝堂之上還是百姓之間都是議論紛紛，都說慕離剋死母親兄弟，又接連生下不祥的孩子，是個災星。

那幾年老國公遍尋天下，終於找到了這位神出鬼沒的神醫進宮為慕離診治。

慕離記得清清楚楚，祖父曾信誓旦旦地要慕離一定要相信這老神醫的醫術，因為當年，就是付老把奄奄一息的慕雲蒼從北地戰場上救回來的。

當時慕離滿懷希望地以為，有這位神醫出手，必會打破她不祥之身的詛咒，她一定會為皇室誕下一位健康的皇子，狠狠地打那些叫囂著要廢后的老臣們的臉。

誰知這老神醫為她診完脈後，卻只是神色古怪地道了一聲老朽無能，從此便銷聲匿跡了。

前世直到她死，慕離都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可他現在居然出現在這裡？！

心思轉圜之間慕離已經想好了對策，信口胡謅道：“付爺爺，小時候祖父抱我見過您的，您忘啦？”

“你是。。慕府的姑娘？”付老頭警惕地看著慕離。

慕離這才想起自己還化著妝，好在胭脂粉黛這些她都隨身帶著，便就著院子魚缸裡的水幾下把臉抹乾淨，待露出了真容，這才對著付老頭說道：“付爺爺，慕離死裡逃生，不得不以防萬一。”

付老頭從沒見過這麼高明的易容術，都不用換麵皮，就如同換了一張臉一般，付老頭大感驚奇，“你這手藝，出神出化啊！快坐快坐！”他招呼著慕離坐下，自己則進屋去泡了一壺茶出來。

就這麼會兒功夫，慕離對著魚缸裡的倒影又扮上了。

“你這丫頭，倒是謹慎！”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慕離一邊描著最後幾筆，一邊打著哈哈。

付老頭也沒多說什麼，只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牌放在慕離面前道：“丫頭，你看看這個。”

慕離轉過身放下手裡的東西，拈起了桌上的玉牌，“這是，我祖父的東西？”

她一眼便認出這是慕老國公貼身的東西，很小的時候祖父還拿這個逗過她。慕離不知道這付老頭兒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疑惑地看著他，靜靜地等他開口說話。

“你這孩子，倒是沉得住氣。”付老頭呷了一口茶，正色道：“早年間若不是你祖父救了我一命，今日恐怕我早就是一副白骨了。“

付老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慕離，見她臉上神色平平，一點兒不好奇的樣子，頓時有些無趣地開口道：“為了我的安全著想，這十幾年來我和你祖父很少見面。

直到三年前我遊醫回來，你祖父突然來找我，那時他應該已經猜到了上頭的態度了。”

付老頭渾不在意地拂了拂茶沫子，又接著說：“所以他拜託我，日後若慕家有難，請我一定要出手相救，”付老頭的思緒似乎一下被拉到很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喝了口茶說：“我應了他。”

原來是這樣，慕離恍然大悟，看來前世付老頭隻身北上救回她父親，並不是機緣巧合。

不過慕離還是覺得奇怪，她自覺偽裝得很好，也很小心，沒想到還是露出了破綻，於是不甘心地問：“所以，您早就發現我了？”

“倒也不是，”付老頭擺擺手，又接著說道：“你父親的訊息剛傳回來，我就想到你府上去探探訊息。

可奈何那時候盯著國公府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幾次佯裝路過，都發現有不少探子在暗中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