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若有難言之隱，儘可講來。”
“回殿下，非是老朽藏著掖著，實在是到了窮途末路之境，我已經賭不起了。若非那天聽到娘娘那句‘為天下不平事’，今日是絕不會為殿下和娘娘平添憂愁的。”
孔彥明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第一次感覺到自已這個“萬人敵”的名號有些名不副實。
幾度欲要開口，要說的話在嘴裡反覆咀嚼了幾番，卻只道出一句：“五弟......”
秦王也並沒有回應他，只是起身走到姬仁昌身前，俯身扶起了他。
“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姬老先生勿要責怪晚輩。您也知道，現在孤與清兒正處在旋渦之中，有些事不得不謹慎再謹慎，先前孤是惱先生不以真面目示人，卻真不知這其中緣由。”
“殿下言重了，老朽怎敢......”
“六妹的師父，便是我們兄弟的師父；師父的事，便是我們兄弟的事。四哥，我說得可對？”
孔彥明這才放鬆了身姿，鬆開了緊握的拳頭，爽朗一笑，“是極是極！”
姬仁昌後退一步，喊一聲“華兒”，師徒二人再次鄭重跪拜行禮。
秦王這次坦然受這一禮，既然答應對方，就要做好與太子和蘇文瀾撕破臉皮的準備。
“重華謝過殿下。”秦王聽後“嗯”了一聲，遂姬重華又改口道：“謝過五哥，更謝過五嫂。”
林婉清突然聽到提到自已，詫異地問道：“為何也要謝我，我還未曾幫你們什麼呢。你們快先起來吧，我們一家人，無需如此大禮。”
“不！五嫂，五哥，此事......唯有王妃娘娘可成！”說完，姬重華又拜了下去。
秦王的神色瞬間陰沉下去，對著姬重華低聲說道：“說下去。”
“五哥，您也知道，咱們在宮中並無多少內應，太子一黨將皇城內外悉數掌控。可若想查清真相，甚至報仇雪恨，必須進入宮中。而......”
姬重華雖是眼盲，卻好似能看到秦王臉上一直壓制的怒火一般，又試探著說道：“而三哥替我刺探到，前段時間，太醫院中有一女醫官不幸喪母，在哭喪途中因傷心過度昏迷過去，傷了心力。
而後三哥替我做主，將這女醫官送到我樂平堂醫治。天可憐見，此女子的身形容貌，與五嫂有幾分相似，所以我想讓師父為......”
“夠了！”
秦王一聲怒喝，驚得小知君手裡的桂花糕撒了一地，姬重華更是伏在地上不敢言語。
“我道是為何三哥沒來，原以為是被突發的事情絆住了，沒成想是因為沒臉來見我！你們好極，妙極，陰謀算計到自已兄嫂身上了。清兒！我們走！”
“哎，夫君，莫急！重華，我再回去勸勸他，你們等我訊息。”
林婉清追出去，就看到秦王止住了腳步，剛想要好言好語安慰他，卻沒想到被他從手裡奪過那藥瓷瓶，直摔在臺階上，碎了一地。
隨後牽起林婉清的手就大踏步地走了。
屋裡，姬重華扶起師父姬仁昌，瞧見師父好似眨眼間蒼老了幾許，柔聲安慰道：“師父，我會再去五哥王府上請罪，您莫要擔心；五嫂是他的心頭肉，必是不可能捨得，咱們還可以再尋覓合適的人選。”
“華兒，讓你受委屈了，也許天意如此，萬不可因為我傷了你們兄妹間的情誼。”
姬仁昌拍了拍姬重華扶在自已胳膊上的手，說道：“你和彥明說說話吧，我出去轉轉。”
小知君聽到後，這才想起自家先生，卻看到他早就將輪椅背了過去，看不到他的神情。
“重華姑姑，我與老先生同去，您不用掛念。”
姬重華點頭應下，她雖然看不到，但能聽到孔彥明的哽咽的聲音。
“四哥，我不是要故意瞞你。”
“可今日你之所為，傷了五弟的心。你明知他們才新婚不久，怎能狠心讓王妃深入虎穴？”
“四哥不怪我瞞你？”
孔彥明又握緊了拳，忽又鬆開，輕笑一聲：“不怪，我一殘廢之人，能幫你......”
接下來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只因自已的脖頸被她的一雙玉手摸索著找到，而後被她的雙臂環住，一側的耳朵更是有了她臉頰的溫度。
他整個人好似被施了定身咒，絲毫不敢動，也不想動，生怕這美好被自已打破。
“四哥，你明知我絕無此意。三哥他也並非站在我這邊，只是這機會稍縱即逝，他心疼我這個妹妹，所以才擅作主張；
而之所以要瞞著你，是大家都知道你傾慕於我，若是提前告知了你，你必會不顧五哥的境地，堅持站在我這邊，這樣反而會將五哥架在火爐上炙烤。這樣，你可懂？”
孔彥明想轉身看看她，更想抱抱她，但他不能，他不知是不是礙於禮法，也不知是不是礙於自已內心的那道屏障。
“四哥為何不說話？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不！我只是在想......在想如何與你一同去五弟那裡請罪。”
“那四哥想到了嗎？”
“這......還未想到。”
“這樣啊，可我想到了。”姬重華的俏臉靠得更緊了一些，孔彥明能清晰地聞到一種說不上來的花香和酒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他如此著迷。
“四哥做我的眼，為我指路；我做四哥的雙腿，與你前行。”
“重華......”
“先生！出事了！”
二人剛情到深處，小知君突然闖了進來，直接目睹了二人親暱的舉動，光速轉過身來，嘴裡唸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
姬重華趕忙起身，將稍顯凌亂的鬢髮挽於耳後，豔紅似火的臉龐，雖然自已看不到，卻被孔彥明瞧了個透徹。
她被他捉住了手，放在唇邊一觸，隨後問道：“知君，出了何事？”
小知君也不轉身面對二人，就揹著回道：“林府，哦，就是王妃娘娘的孃家，被都察院和龍吟衛給圍住了！先生，咱們怎麼辦？”
“莫慌！想必他們夫婦二人已經在趕回去的路上了，咱們就算去了也是平添煩擾。知君速去告知三哥此事，紫影應該也已經行動起來了，讓他們及時回報，咱們還是靜觀其變。”
孔彥明又找回“萬人敵”的狀態，此時門外卻響起一聲粗獷豪放的聲音：
“發生了何事？還要靜觀其變？”